第 18 章

    翌日, 工作室。

    东永元正在给咖啡机加水，就见自家老板从门口走了进来, 神情有些凝重。

    “送一杯咖啡上来。”季朗吩咐道。

    “是。”东永元应了一声, 转回身赶紧问跟着进来的小老板娘，“老板娘，老板怎么了, 怎么感觉今天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我吧。”巫渺渺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脸。

    “你？”东永元很是好奇, “老板娘你做什么了？”

    “我……就亲了一下啊。”好吧，昨天那个亲亲她确实是故意的, 他们巫师进行祝福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亲亲, 但她都来海市这么久了, 增进一下感情怎么了？

    不过相公虽然看起来怪怪的, 但是今早起来后也没有说她, 更没有瞪她, 这就表示他没有生气，顶多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错，肯定是不好意思。

    “你亲老板了？！”东永元吓了一跳。

    “嗯。”巫渺渺得意的一点头。

    这得意劲,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热情主动了吗？

    “老板娘, 我欣赏你。”东永元由衷的竖起一个大拇指。

    巫渺渺嘿嘿一笑, 朝东永元摆了摆手, 转身去了洗手间, 如昨天一般把被灵体附身的娃娃放了出去，让它继续盯在网红蛋糕店外头。

    既然挖肝魔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肯定就会再次出现在这附近, 只要耐心够, 我就不信等不到你。

    另一边，东永元把新鲜磨好的咖啡送上楼, 却发现自家老板脸上多了一副眼镜。

    戴眼镜了，莫非是要……

    “今天不要让任何人上楼打扰我。”季朗把桌上的文件挪到一边，伸手去调整显示器的位置。

    “是。”东永元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应了声，放下咖啡便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人还没完全从楼梯上下去呢，他就先兴奋的喊了起来：“喂，喂喂，你们几个快别干活了。”

    “怎么了？”

    “我刚才上楼送咖啡，发现老板戴上眼镜了，而且正在调整电脑显示器的位置，同时吩咐我不要让任何人上去打扰。”东永元道。

    北繁三人先是一怔，然后脸上就是一阵狂喜，异口同声道：“老板要开新文？”

    老板的眼睛虽然黑眼圈重，红血丝多，但并不近视，他办公室里只有一副防蓝光的眼镜。而他唯一会戴眼镜的情况，只有他需要长时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的时候。在加上调整显示器的动作，就只有开文这一个解释了。

    “我去读者群吼一嗓子，让大家准备追更新。”说完，易观便啪啪的用手机打起字来。

    他们四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因为，他们四个全都是季朗的脑残书粉。

    要不然就季朗这种糟糕的毒舌性格，四人除了东永元必须成为卧底外，没点美颜滤镜，谁扛得住。

    “我去接杯水，要不然一会儿没时间去。”北繁这话一出，四个人全都拿起自己的杯子跑去了茶水间。

    别的作者开新文，就算有存稿，通常第一天都只会放一两章，大气点的也就放三四章，之后便是一天更新一点，直到故事完结。但是他们老板，子禾大神，写故事极为与众不同。

    别人连载一天一章，他连载一小时三章。

    别人写一本十几万字小说，快的半个月，慢的也要一个月，他写十几万字的小说，24小时内一定完结。

    没来工作室之前，北繁几人一直觉得季朗是全文存稿好了之后，才一口气发出去的。可来了之后他们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们老板是真正的网文界人形打字机，两只手能码出八只手的效果，时速据不完全统计，高达一万二，且字字珠玑，从不掺水。

    手速快就算了，你特么写的是刑侦类小说，你构思情节的时候不用动脑吗？

    同为文字工作者，三位编辑是由衷的嫉妒！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直盯着手机的易观吼了一声：“出了，出了，第一章出来了。”

    “看看，这次是什么类型的故事。”

    “挖肝魔？！”

    四人不敢置信的盯着网页上季朗刚刚发表的第一章故事内容：

    x市，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被发现死在出租屋内，死因是被人活体挖肝。警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采集了指纹，脚印，查看了24小时内的所有监控，却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一周后，第二位受害者出现了，依旧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依旧是在出租屋里被人挖肝。又过了半个月，第三位受害者出现了，这位受害者幸运的活了下来，却依然少了半块肝脏。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问挖肝魔到底是谁？

    是我。

    我就是挖肝魔……

    看到这里，工作室内的四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都清楚，老板最擅长的便是以犯罪者本人的角度来写故事，就像是罪犯自己在写犯罪笔记一般。而读者以罪犯的角度代入进故事，阅读的时候也会更加紧张和刺激。

    但是，挖肝魔？不需要后面的故事情节，只是这三个字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这？！”东永元是四人里唯一一个知道季朗身份的人，他自然也能猜到季朗写的那些故事都是从梦中知道的，但是挖肝魔？

    东永元已经在季朗的工作室待了足足两年，他看的出来，季朗虽然拥有梦魇的能力，却比任何人都想要融入这个社会。他厌恶失眠，所以几乎不会主动使用自己的能力，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他梦魇的力量并无多少增长。而他写的所有故事，但凡是和比较出名的案件相关的，也最少是五年前的案子。

    他知道季朗为的就是避嫌，可这一次，他竟然是主动入了挖肝魔的梦境？！

    东永元愣神的功夫，工作室内的其他三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着：“老板以往写的案件，和真实的案件相似度高吗？”

    “好像挺高的。”单俊毅弱弱的举了举手，“我有一表哥是警察，我以前还问过他，你们记得老板写的那本《犯罪笔记》吗？我表哥特地去档案室找过资料，相似度高达90%。”

    “那挖肝魔……”北繁的声音有些颤抖。

    “往下看吧。”东永元叹了口气，既然老板决定写了，那么便谁也阻止不了。而他写的，就一定是他看到的。

    第一章的剧情，停在了挖肝魔学成归国和女友相遇，只需要再等二十分钟，第二章便会出来。

    同一时间，马路对面的刑警大队里，霍明知收到了网站的短信提示：【您关注的作者子禾开新了，快来给作者大大支持和鼓励吧。】

    这短信提示是他特意花钱在网站后台开通的，为的便是在季朗第一时间开文的时候他能知道。

    看到短信，霍明神情一变，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前天他所在的季朗的一个读者群里，群管理忽然在群里问起挖肝魔案件中幸存者的资料，这个群管理平常很少说话，但是每次在群里说的话都很有公信力。霍明知推断这个群管理一定和季朗认识，并且有一定程度的接触才能有这样的话语权，所以他当时便私聊了群管理，把幸存者所在的医院地址给了他。

    然后第二天下午，他便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有一个长相阴沉的男人走错过病房。

    长相阴沉，正是季朗给人的第一印象。

    霍明知迫不及待的点开网站app，找到季朗刚刚发出来不久的新文，快速的阅读起来。

    【是我，我就是挖肝魔……】

    啪的一声，霍明知拿在手里的水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渣。

    “霍队，你没事吧。”有队员路过，关心的问道。

    霍明知没理会，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满地的碎片，他紧紧的抓着手机浑身都在颤动。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

    一小时后。

    季朗发表的小说下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评论，全是惊讶和猜疑。虽然很多读者都砸过霸王票要求季朗分析挖肝魔的心理，但分析，和以挖肝魔的角度直接把作案过程写出来是有着极大区别的。

    毕竟挖肝魔还没有落网，警方对外披露的细节几乎没有。

    但是随着故事情节层层铺开，看着故事中挖肝魔如何遇见了第一个遇害者，如何计划，如何实施，如何成功，最后又是如何逃离警方调查的这些所有的细节。

    众人只觉得后背发凉，恐怖至极，接着便自发的在读者群，在文章底下讨论起挖肝魔计划的可行性来。

    【窝草，我刚才在脑子里模拟了三遍，好像真的可以。】

    【我也是，吓尿了都。】

    【我是警察，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个作案细节，真的可行。而且我们事后去查，几乎查不到线索。】

    ……

    等到季朗写到第二个受害者的时候。

    【每次都是在公众场合，随机挑选受害者，然后过了一个星期才动手，窝草，怪不得警察不能锁定嫌疑人。】

    【我发现规律了，挖肝魔在挑中受害者时，都会对受害者说一句，你的眼睛真漂亮。】

    【规律有毛用，一个陌生人一个星期前跟你说的话，你能记得？】

    【感谢熬夜，感谢失眠，感谢黑眼圈救我狗命。】

    ……

    等季朗写到第三个受害者的时候。

    【我发现一个问题，就算子禾大大写的故事是真的，就算我们找到这个人了，现实中是不是也不能定罪？】

    【窝草，我也想说，这人做的滴水不露，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这本书能做证据吗？我打印了送去警局？】

    【那按你这么说，我还看过这本书呢，我能做证人吗？】

    【有证据的，最开头，挖肝魔挖了半块肝给那个恶魔做药，那个药就是证据啊。】

    【对，药里面一定有受害者的dna。】

    【楼上的，这个恶魔不是子禾大大虚拟出来的吗？怎么可能真的有？】

    【子禾大大为了过审，几乎在每本书里都会虚拟出来一个恶魔，但其实这个恶魔就是罪犯本身。所以这个药，肯定存在。】

    【有道理，赶紧通知警察筛选犯人，找证据啊。】

    【诸位是不是太激动了，这只是子禾大大依照自己的理解分析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各位别真去报警啊，小心给大大招惹是非。】

    ……

    北繁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犹豫着说道：“我想去问问老板。”

    “别去。”单俊毅阻拦道，“老板闭关码字呢，这时候去你想死吗？”

    “看看第四个受害者，那人不是你邻居吗？如果细节对的上，你再……”易观道。

    “第四个受害者小北在公司说过，老板肯定清楚，细节对的上是应该的。”单俊毅打断易观，“再说，刚才群里那哥们说的对，就算咱们老板推理的都对，你怎么让警察相信？还真去对面报警啊。”

    “俊毅说的对，而且你忘了，咱们老板的书，只有作案过程是准确的。其他的，比如他在文中给罪犯设立的职业，身份，以及动机并不是准确的。你去报案，警察怎么抓人，抓谁？”东永元问道。

    当年季朗写《犯罪笔记》的时候，因为写的和案件原形太过相似，以至于被霍明知盯上。之后季朗为了隐藏自己梦魇的能力，也为了更好的解释自己的小说，他只会在小说中保留罪犯作案的过程，其余的如名字，年龄，职业，动机，可以直接和现实挂钩的东西，他都会换掉。

    这样一来，如果有人再来质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他可以说是自己收集资料，推理还原出来的作案过程。而就算对方不信，拿他也没办法。

    “我倒真希望老板写的这些是真的，挖肝魔是两年前归国的医生，这样一筛查，嫌疑人就锁定了。”北繁道。

    “你们怎么了？”巫渺渺之前一直在和灵体娃娃共感，一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才想着来问问其他人吃什么，结果却发现几人气氛有些不对。

    “我们在讨论老板的新文。”易观道。

    “新文？相公开新书了？”巫渺渺一愣，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来查看，发现季朗真的开文了，而且已经写了四万多字。

    “居然已经这么多字了，先留言再看。”巫渺渺快速的留下一条“恭喜相公开新文”评论后，才返回来看具体内容。

    很快，她也发现了问题：“挖肝魔。”

    几乎是瞬间，巫渺渺就想到了昨晚季朗忽然不稳定的气息，她记得当时季朗说过，他气息不稳，是因为入梦了。

    难道是入的挖肝魔的梦境？

    相公怎么会忽然写挖肝魔的故事，他不是不让我管，怎么自己反而把挖肝魔的事情写成小说了？

    “快，老板又更新了，第四个受害者。”单俊毅提醒道。

    四人便不再理会巫渺渺，低头去看小说。

    巫渺渺怔怔的望着楼上，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嘴角越扬越高，她开心的跑回了阅读区，抱着自己的诅咒娃娃开心的自言自语：“娃娃，你说相公是不是因为我？他是因为我才对付挖肝魔的对不对？”

    “对，肯定是这样的。看来亲一亲，感情果然就增进了呢。”巫渺渺乐的滚进了沙发里，滚了两圈后，她出手解开了自己早上施下的巫术，召回了在外面蹲点的灵体娃娃。

    相公都出手了，肯定就不需要她操心了，而且要是她不小心比相公早一步抓到挖肝魔，那岂不是辜负了相公的一番心意。

    “嘿嘿嘿，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

    季朗虽然是临时开文，但因为他本身的人气，加上题材的敏感度，这件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海市的警察局。

    “霍队，你看这个……您已经在看了啊。”一个警察拿着手机冲进了霍明知的办公室，想让他看看网上的小说，可是等他进去之后，才发现霍明知也正在看这本小说。

    “你也是子禾的粉丝？”霍明知问。

    “是。”小警察眼睛一亮，自己和霍队居然粉了同一个作者。

    “你觉得他写的是真的吗？”

    “子禾大大的犯罪推理逻辑一直很严密，而且文中描写的场景，和我们现场采集到的线索也基本吻合。我觉得起码在作案过程上，很合理。就是……没什么可以锁定嫌疑人的线索。而且，他写到第四个受害者后就停止了。”小警察道。

    季朗写书一直很快，挖肝魔这本书只有五万多字，在写到最后一个受害者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写细节非常简单的一笔带过，只是在故事的最后，用挖肝魔的语气留下了一句无比嚣张的话。

    【我还在这座城市里，你们能找到我吗？】

    “通知所有人开会。”霍明知。

    世上所有的犯罪都会留下痕迹，季朗其实已经在小说中写的很清楚了，剩下的只需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