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付昀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忍气吞声,如今却因别人的一句戏言在意如此。
“长乐侯?”一个青衫少年忽然出现在面前。
付昀微微一愣,抬头看着面前俊秀而陌生的少年,“阁下是?”
“在下王玦,”少年脚步一顿,与付昀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付昀脖子瞟,“是肃王世子的旧识。”
付昀下意识地把衣领拢了拢,却没有欲盖弥彰地去低头,而是温和地对王玦笑了笑,“原来是封凉的好友,幸会。”
王玦比付昀还要小两岁,但气场却在付昀之上,“听说小侯爷今日来此游湖,所以我特意过来一趟,为了与侯爷一会。”
“你找我有事?”封凉的好友,付昀自然不会轻视,而且这个少年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他先前却没有在宫里见过,身份倒是值得深究,“相识一场即是缘,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坐下细谈?”
“我正有此意。”王玦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方才的茶楼走去,付昀跟在后头,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虚,这个王玦看着年纪尚小,但俨然一副老成模样,付昀再热也只得把衣领拢好,生怕被看出些什么。
“话说听说皇后为侯爷请了洪夫子过去教学,为什么不让侯爷直接来太学上课?与侯爷交好的那几位公子都是太学的学生,侯爷过来或许跟方便些。”
“大概是怕我拖了你们的学习进度吧,”付昀自嘲地笑了一下,“毕竟我从前跟着游艺的时候,并没有学过多少东西。”
“这并没有多大关系,太学书院里的人都很随和,大家会一起帮你的,融入集体岂不是更好,更何况,”王玦的停顿短到难以察觉,“我觉得你的基础并不会太差。”
“可是既然是皇后的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付昀讪讪地笑了笑,“毕竟她也一番苦心。”
白梨和侍卫跟在后头疑惑地面面相觑,“那王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跟侯爷这么说话?”
侍卫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朝廷里姓王的官员是有不少,但是原本大多是前丞相的近亲或者旧部,没听过哪个大人能有这么出众的小公子的。”
白梨抿了抿唇,暗想回宫后向付清欢禀告这一情况。
王玦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付昀走在后面。
付昀特意避开了先前去的那间雅间,捧着茶杯垂敛睫毛,看着有些腼腆,“你是陵安哪个大人家的公子?为何我先前不曾见过你。”
“我父不过是一名小官,不足一提,”王玦淡淡道,“所以宫中的宴会,我无法参与。”
“那你是如何与肃王世子相识的?”
“我们是在南疆认识的,我的师父与肃王有些交情,所以就正好认识了。”王玦坐着的时候脊背挺直,与封凉一模一样,“我今日来找侯爷,也是受封凉所托,他说侯爷初来乍到,陵安城鱼龙混杂,多少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攀附,侯爷还是多留点心眼的好。”
“我接触到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不然皇后容易担心,所以并没有这个问题,其实我倒是想出去多走动走动,多结实一些像王公子这样的少年俊才。”付昀笑得温文,“我头一回来陵安,要是有机会,还希望王公子多多带着我。”
王玦不动声色地看他,付昀身份比他尊贵,年纪比他大,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完全一副谦恭温和的样子,任谁都看着心生好感。
但是王玦却牢牢记得,封凉临走时的那句话。
“虽说没有什么证据,那个付昀看着人也不错,但是我始终觉得他有问题,只是因为直觉,但愿是我多想。”
“不如王公子和我讲讲,和世子之间的故事吧。”付昀微笑着看着王玦。
“其实只是有一段时间经常在一起,习武看书,自然而然就认识了。”王玦有些奇怪为什么付昀要问起封凉。
“世子年少有为,品学兼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付昀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希望他这次出使千兰,能够一帆风顺。”
“北陵与千兰的关系并不容乐观,封凉这次和忠王两人赴会,希望不用面对一场鸿门宴,”王玦不露痕迹地打量面前的人,“先前千兰名将苏笑生在北陵潜伏了那么久,一定掌握不少有关北陵的事情,这对北陵十分不利。”
“苏笑生?我听过这个名字,”付昀沉吟片刻,“听说其人骁勇善战,戏文里也有不少关于他的故事,只是不知为何,二十多年前忽然销声匿迹了,原来是一只都在北陵吗?”
“是,而且就在距陵安不远的蜀川,还当了从事,后来是皇上发现了这个真相,随后把他驱赶出了北陵,现在南疆那边的纷争,估计也有他的一份子。”
“这些国家大事,王公子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明白,”付昀笑道,“原本我不过是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贫民,现在就是入了宫,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那便不说这个了,”王玦心里原本有一个猜测,但是又因此打消了,“我曾有幸目睹过皇后娘娘尊容,再看小侯爷,面貌果然与皇后有五分相似,想必皇后也是为此认出了侯爷吧。”
“是啊,所以说血缘真是妙不可言,而且皇后说,她的弟弟颈后有一个胎记,她正是为此确认了我的身份,旁人觉得我幸运,是因为我的姐姐是皇后,而我觉得幸运,是因为我能够找回我的亲人。”
付昀每次提起付清欢,脸上就带着充满感激的温厚,让人为之动容,王玦却是面色不变,静静地听他倾诉。
两人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付昀方才起身告退,王玦陪着他走出茶馆,恰好迎面碰上温如意一群人。
温如意一脸忧心,看到王玦后却有些意外,“原来是王玦小兄弟,你们两个认识?”
“王公子是肃王世子的旧友,我们碰到了就说了几句。”付昀神色温和,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怒容,温如意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几个人交谈了几句便准备各自回去,温如意跟着顺路的几个人往另一边走,边走边回头看,“那个王玦,平日里看着独来独往,怎么会认识肃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