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标记正是北将军府所有。
纳兰笙愣住了。
见太子的马车就要转向,宝砚悄声提醒,“少爷,玉兰回了——她认得咱们的车。”
纳兰笙回神,“走。”
马车快速转头离开,又回到了白玉楼附近。
不多时,太子的马车驶进后巷,玉兰下车上楼。
再过了片刻,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玉兰和两个便衣侍卫。
果然是太子。
纳兰笙皱起了眉头——太子怎会同明思碰面?
“少爷,咱们还要不要送信?”宝砚低声问道。
纳兰笙滞了滞,瞪他一眼,“送!谁说不送了?”
说话间,太子的马车已经驶出后巷,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纳兰笙不知道的是,在太子上车时,玉兰已经向太子低声禀报了。
“殿下,方才奴婢送六小姐时,纳兰五少爷的车一直跟着。此时就在巷子外。”玉兰一面说,一面朝纳兰笙此刻的位置看了一眼。
司马陵一怔,余光微扫一下,轻声垂眸一笑,“无妨。他知道也好,本太子倒想他来问问我——正好本太子也有话要问他。只怕,他不敢来问!”
言毕便上车,“回宫!”
太子回到仁和宫不久,下面人便通禀纳兰五少爷求见。
纳兰笙将明柔的信交给太子,太子看过之后一笑,“好了,我知道了。”
纳兰笙嗫嗫站了片刻后。告退离去。
望着纳兰笙的背影,司马陵垂眸淡笑。
走出宫门的纳兰笙有些垂头丧气。
宝砚一面替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小声问,“少爷,咱们还听不听段子?”
纳兰笙一肚子憋闷。“去,为何不去!”
心里却嘀咕:又没做甚见不得人的事,你心虚个啥……分割线报道……明思坐在马车上一直在沉思。
司马陵说要成全郑书远同明柔——他这是什么意思?
郑书远已经认罪了。他说的成全是指什么?
这件案子究竟有何种的隐情,竟然让太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思想不明白。
罢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自己先转告明柔再看吧。
“小姐。到了。”帽儿放下车窗帘,马车已经慢悠悠的停下。
三人下车,蓝彩替明思戴好帷帽,递过手炉,帽儿撑起伞,进了大门。
一路朝静湪院而行,天色薄暮,寒风凛冽。雪下得分外密集。
整个北将军府静悄悄的,似乎比往日更少了些人气。
走过南面花园时,忽然听得花园内传来细碎的人声。
明思停住脚步。
低呼的寒风中似乎夹杂着女子的抽噎哭泣声。
蓝彩凝神听了片刻。“小姐,在花园凉亭里。”
明思轻声道。“去看看。”
主仆三人转身走进花园的月洞门。
花园不大,此刻被白雪覆盖,更是一目了然。
西边角落的凉亭中,一个穿着青衣棉袄的女子正蹲在地上,埋首哭泣。
帽儿仔细一看,“小姐,是如玉。”
明思也认出了。
北将军府的年轻丫鬟一共也就六个。
个个都长得甚是有特色。
帽儿私下打听来的消息是,当年秋柏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就说了。府中的下人只需能干活就行,不用长相出挑。
如玉是六个丫鬟中长相算是周正一些的,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胖。
且胖得不匀称,就脸和下半身特别胖。
一看那不成比例的身材,明思自然就认出了她。
三人走近凉亭,踩到积雪发出的“哜吱”声让如玉抬起了头。
一见明思,她惊吓住了,赶紧起身,“见过夫人。”
又觉得不对,连忙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把。
明思看着她红红肿肿的眼圈,显然哭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
“如玉,出了什么事了?”明思轻声道。
如玉看了明思一眼,低头用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吭声。
蓝彩同帽儿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
帽儿道,“如玉,可是谁欺负你了?”
如玉摇首。
帽儿又问,“那是做错了事,被罚了?”
如玉还是摇首。
帽儿没了主意。
蓝彩垂眸一想,“如玉,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曾留意过府中下人的情形,如玉的老家便在大京城外。
如玉未说话,也未摇首。垂了首,只紧紧咬了下唇,片刻,那眼泪便又连线般的滚了出来。
明思主仆三人相视一看,顿时明了。
明思微微一笑,“家中出了什么事?”
如玉面上现出些挣扎,反复咬了几下唇,还是不肯说话。
明思觉得奇怪了,面上不露,取下帷帽交给蓝彩。上前一步到如玉跟前,放缓了口气,“若真是家中出了事,你在此处躲着哭也是无用,不如说出来,兴许还有法子。”
如玉抬首看着明思,明思浅笑温润的望着她。
看了片刻,如玉忽地“噗通”一声跪倒,抽泣道,“夫人,我弟弟和侄子都病了,快不行了。”
明思一愣,伸手拉起她,“别哭,起来说话。”
如玉起身,可还止不住眼泪。
明思叹了口气,朝蓝彩示意。
蓝彩拿出银袋塞到如玉怀中,“这里有十几两银子,带你弟弟和侄子去看大夫吧。”
如玉拿着银袋。低头看了一眼,又抬首望着明思,眼泪还是“扑簌簌”流个不停,面上神情却还有些欲言又止。
明思生了奇,“如玉。可还有话想说?”
如玉攥紧银袋,眼泪落地更急。
明思想了想,“可是银子不够?”
帽儿也过去拉着她劝慰。“咱们小姐问你,你就说啊,你再不说。我们可走了。”
如玉这才流着泪道。“家里屋顶塌了,粮食也没了,弟弟和侄子冻了两日,都得了寒症。”
明思一惊。
如玉看了一眼明思,垂首咬了咬唇,将手中银袋还给帽儿,含泪道,“多谢夫人。可这银子救不了我弟弟和侄子的命。”
帽儿拿着银袋,不知所措的看着明思。
明思微蹙眉头沉吟。
片刻后,明思抬首。“银子你先拿着,今日许你假回去看看。家里房子不能住了。先将你家人接到城里来。人命最重,先给孩子看病,余下的事再慢慢说。”
如玉惊愣地望着明思,帽儿把银袋塞给她,她低头看了一眼,攥紧了。
蓝彩微微一笑,“还不快去。”
如玉这才惊醒般,跪下朝明思磕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帽儿看着如玉没入风雪中的背影,“真可怜啊。”
漫天雪舞,处处银装素裹。
本是美景,却又心寒。
明思无奈低叹。
三人走出花园,朝静湪院行去。
待三人离开后,包不同的身影从花园另一面墙下走了出来。
看着明思主仆离去的方向,包不同咧嘴一笑。
将军娶的夫人还真不错!
笑了片刻,忽又想起老夫人偷偷交给他的那封信,笑容便僵住。
明思回到静湪院不久,方管家便来了。
“夫人,包副将来了。”方管家禀告道,说着,又拿出一封信,“这是老夫人给夫人的信。”
老夫人?
秋池的娘?
明思接过信拆开,里面言简意赅,只短短数句,“儿媳如唔:池儿公务繁忙,约半月后归京。现有池儿副将包不同回京办差。差事不易,儿媳若有余力,可助力少许。”
明思轻轻蹙眉,“差事不易,若有余力,助力少许?”
沉吟片刻,明思看向方管家,“包副将现在何处?”
方管家道,“早前在厅上候着,后来他说想出去转转,小的这就让人去寻。”
明思颔首。
待方管家一走,帽儿“扑哧”一声笑出声,“出去转转,我看啊是嫌厅里太冷,出去活动活动才是。”
明思嗔怪地看她一眼,也忍不住好笑。
北将军府的厅堂特别宽敞,两面都是博古架隔开,到了冬天,那穿堂风便猛了些。
蓝彩抿唇一笑,“我去搬火盆。”
小半个时辰后,明思在厅堂见到了包不同。
明思先一步到厅中。
明思刚刚入座,包不同就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门口。本想一步想迈进,被蓝彩目光轻轻一扫又觉着不对。赶紧收回脚,在门槛外的廊下站定,将自己头上肩上的雪花都大力的拍了去,这才进来。
帽儿咬唇偷笑。
那身上的雪都被他压在了衣裳上面,而且拍了一阵,那眉毛上还有雪花沾着呢,就傻笑着进来了。
明思先吩咐蓝彩上了茶,又说了依旧安排他住在上次的屋子,问他可好?
包不同自然没有意见,连声应下。
明思又客套的问了些路上的情形,包不同只说是一切都顺利。
此时已是酉时中,厅内点了两盏八支的烛台,光线虽不算暗,也绝对说不上明亮。
客套话说完,明思望着包不同,“包副将此番回京办的是何差事?”
秋夫人的信是包不同带回的,那他应该知道秋夫人的意思才对。
烛火掩去了明思的肤色,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清亮。
包不同被明思看得心里一跳,心道,这晚上看夫人的样子倒比白日里漂亮了许多。(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