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楚砚脸色变了,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拽着她袖子的手也抖了起来。
魏振连忙说,“安小郡主穿了一身红衣,披着红色的披风,不像是热孝中。”
毕竟,热孝是穿白衣的。
皇后转头看向魏振,似乎一下子燃起了希望,“魏将军,当真如此?”
“臣亲眼所见。”
皇后松了一口气。
楚砚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好你个魏振,你不但没拦住安华锦,还做了她的信使,带了她手下的士兵入城,你是想跟着一起反了不成?”皇帝爆喝了一声。
魏振连忙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是臣无能。”
皇帝杀了魏振的心都有了,但是早先宫门的守卫传的话他却记的牢,无论是杀皇后,还是杀魏振,安华锦都会刨了楚家的祖坟,他相信,安华锦都能带兵来京了,放出来的话,一定会说到做到。
皇帝别的都可以全然不在乎,但是自家的祖坟,当然是在乎的。皇室的陵寝岂能让人破坏?岂能不让列祖列宗安心?祖陵若是被刨了,那楚家才是真的被毁了。
皇帝气的不行,但也拿魏振没折,若是眼神能杀人,魏振已死了一百次了。
他伸手指着魏振,“你说,你怎么那么慢?你是不是暗中投靠了安华锦?”
魏振垂下头,“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皇姑母在天有灵,臣不怕立誓,若是臣暗中投靠安小郡主,臣不得好死。”
古人最重誓言,皇帝见他立誓,心里的气消了些,“那你说,你怎么做了安华锦的信使?”
魏振艰难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有些难以启齿。
“说!朕让你说!”
魏振闭了闭眼,开口道,“臣片刻没耽搁,但安小郡主实在是太快了,臣带着京麓兵马晚了一步,臣到时,安小郡主的三十万兵马已到了城门下,陛下当该知道,二十万京麓兵马绝对不是三十万南阳军的对手,所以,臣派出信使去问安小郡主,安小郡主不见,臣无奈,只能亲自去见安小郡主……”
“臣问安小郡主带三十万京麓兵马进城是何意?安小郡主说,来问问顾大人还娶不娶她?他若是娶,那便罢了,他若是不娶……他便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城,踏平他的顾家。”
皇帝虽已得到这个消息,但是从魏振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有所不同。
他沉着脸,“她是对朕给顾轻衍赐婚之事不满?如今虽然是对顾轻衍逼婚,实则是给朕一下下马威来了?”
“不止如此。”魏振又重新垂下头,说出重锤,“安小郡主说,除了这一桩主要的事儿,还有一桩次要的事儿,就是问问陛下,八年前,在玉雪岭之战前,您联合张宰辅,做了什么投敌卖国的事儿害南阳军?你是陛下,大楚的天子,享受着安家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尽忠,却背地里偷偷害安家人埋骨沙场,您对得起谁?”
皇帝心下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大脑瞬间嗡了一声。
在场王岸知、楚砚、楚贤都已提前知道,所以,没什么表情,但是皇后却是但一次听闻,她猛地转向皇帝,双眼死死地盯住他,也是全然的不敢置信。
皇帝到底是做过的事情心虚,如今被人捅开,他一时脸色大变,脚下有些站不稳。
皇后一看他这模样,便已知道此事是真的了,她拿起一旁的椅子,对着皇帝砸了过去,整个人一下子跟疯了一般,冲向皇帝,直呼姓名,“楚徵,我杀了你!”
皇帝急躲,但椅子还是砸到了他肩膀上,半边肩膀顿时传开一阵钻心的痛,将他砸回了神,“一派胡言!朕何时做过?”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承认,死不承认,一旦承认了,他就完了。
“你还不承认!你做都做了,竟然没脸承认!”皇后又拿起一把椅子,照着他的脑袋正中就砸,一边砸一边哭着骂,“我们安家几代尽忠,都喂了狗了,你的良心也喂了狗了,你还是不是人?我的哥哥,我的两个侄子,大楚多少将士埋骨沙场,原来都是你害死的?你这种人,怎么不下地狱?”
眼见皇帝脑袋要开花,楚砚两步上前,一把拦住了皇后,“母后住手!”
皇后疯了一般,凌厉地转头看向楚砚,“你不让我杀了他是不是?你是他的儿子,你不能看见我杀了他是不是?你松手!我今日就要杀了他!”
楚砚按住皇后,语气沉沉地说,“母后,他还不能死,就算死,也要下了罪己诏,昭告天下,才能死。埋藏了八年的真相,不能就这么不被人知。”
皇后一下冷静了下来,还好,她的儿子还是她的儿子,不愧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没有因为亲生父亲,就包庇他,让他的舅舅表兄以及当年战场上埋骨的将士冤魂不得昭雪,她脱手扔了椅子,死死地看着白着脸的皇帝,“楚徵,我诅咒你,就算是死,你也上不了天堂,你这种肮脏的人,肮脏的血,死了也是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被恶鬼缠死你,不得脱生。”
皇帝心中又怒又慌,大声嚷叫起来,“来人,来人,快来人,将这个疯女人给朕杀了!给朕杀了!”
外面的内廷侍卫冲进来。
楚砚淡淡地转过头,看着冲进来的内廷侍卫。
内廷侍卫冲进来后对上楚砚的视线,便不敢再上前了,显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对上了,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这些小虾小将们,可不敢踩火坑。
陛下老了,力不从心了,权利没多少了,也就仅限于皇宫这么点儿大内侍卫和守卫,而太子殿下不同,他有朝臣们的支持,有安家的兵马。
向着哪头最有利,一目了然。
“都反了,都反了。”皇帝见内卫惧于楚砚气势,站着不动,看向一旁始终没说话的王岸知,向其求助,“爱卿……”
王岸知闲闲地看戏姿态,见皇帝喊他,他怜悯地说,“陛下,原来您还做过这等事情,这种不仁不义,残害忠良的事情,臣可帮不了你。”
皇帝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楚砚瞥了王岸知一眼。
楚贤看着王岸知不向着皇帝松了一口气。
皇后心中恨的不行,不能杀了他,走上前扇他几个嘴巴子总是行的,反正打不死他,于是,她推开楚砚,对着皇帝的脸,只听得“啪啪啪啪啪啪”连成一气,转眼就将皇帝的脸扇肿了,不过皇帝晕死的沉,没将之扇醒过来。
楚砚知道若是不让皇后发作一番,她怕是会把自己憋死,想着一直以来温和善良的母后知道真相都如此,而安华锦那个性子,自小就不温和,能忍耐这么久,不知有多煎熬。
皇后打的累了,放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愤怒地哭了起来。
她即便现在能打死皇帝又怎样?他的哥哥两个侄子也不会活过来了。她嫁进皇宫二十载,这是嫁了怎样一个中山狼,靠着安家让大楚安稳,却又算计着安家人的性命,安家人流的血,都喂了这头狼,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小安儿如今能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大体她的父亲已不在了,她的父亲若是得知当年真相,那么一大把年纪,岂能受得住?他定然是不在了。
她又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哭的肝肠寸断。
贺嬷嬷本来与张公公站在远处的门口,如今怕皇后哭坏了身子,立即跑上前,“娘娘,您可别哭坏了身子啊,您还有七殿下,还有三公主。”
贺嬷嬷最了解皇后,若说她自己身体,她不是十分在乎,但她的儿女,她在乎。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安家,为了她的儿女,她才在不喜欢的皇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她的苦,贺嬷嬷最清楚。
楚砚也怕皇后哭坏了,上前从地上扶起皇后,“母后,地上凉,您仔细身子,你难道不想明日去金銮殿亲眼看着他下罪己诏吗?”
皇后自然想,由着楚砚扶着站起来,趴在儿子怀里哭的难受,“砚儿,你的外祖父……你的外祖父他,一定是去了。否则,小安儿不会来京。这等事情,她肯定不愿意在他生前做,否则以安家的忠心,你外祖父一辈子守护的君主,岂不是一个笑话?
楚砚此时也想通了,白着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