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之是个不爱墨迹的性子,所以,他的信,薄薄的几页纸,没有什么废话,主要是说了她进京后这段日子的大事小情。主要是对安平夸了一番。
虽然安华锦来京,丢下了大堆事儿撒手不管,但因为她带回了安平,虽然压在他身上的事情还是有些多,但到底许多文书之事都由安平接管,他免除了一大半最讨厌的文事儿,便没那么大的怨言。
安华锦看完了信,提笔给沈远之写回信。
她简略地写了来京途中遇到的刺杀案,着重提了跑去了南梁的张宰辅长孙张承泽,让他守好南阳军,怕是张承泽不会轻易放弃,总要报仇雪恨,估计如今正在南梁鼓动兴兵,南阳军不能全无准备,总要做到未雨绸缪。
她又简略地提了花似玉,不过没详细说,一笔带过。
最后,她着重地提了顾九公子顾轻期,说她又给南阳王府挖掘了一个人才,不过顾轻期也需要她带在身边先训练一段时间,然后就让他去南阳。安平主文书,顾轻期精通运兵之道,一文一武,将来都堪大用。
安华锦写信,也没打发走楚思妍,没避着她,楚思妍便坐在一旁瞧着,眼睛眨啊眨的,等安华锦写完信,用蜡封上,她才开口,“小安儿,我能不能写一封信给安爷爷,跟着你这封信一起,送去南阳啊。”
“嗯?”安华锦扬眉,“你要给我爷爷写信?”
“是啊。安爷爷待我那么好,我回来后,还有点儿想她呢。”楚思妍很想念地说。
“行,那你写吧。”安华锦把笔墨纸砚推给她。
楚思妍见她答应,很高兴,便提起笔,刷刷写了起来。
以前的楚思妍,没什么亲人,与她交好的小姐妹只有江云彩,不用互通书信,二人都在京城,两府距离的近,想见就见,所以,她不是个爱提笔练字的性子,也没人可给写信。自从她跟着安华锦去了南阳后,楚宸交给了她任务,她从最开始的抗拒,渐渐地也找到了写信的兴趣,如今见安华锦和沈远之通信,她也想给老南阳王写信。
她哩哩啦啦,琐琐碎碎,写了好几页纸,直到将近来发生的事儿都写完,没什么可写的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在末尾,嘱咐安爷爷一定要给他回信。
安华锦就在一旁坐着喝茶,偶尔瞅一眼她写了什么,十分无语,对比认认真真给她爷爷写信的小姑娘,且写的时候表情十分欢喜想念,一口一个爷爷的,仿佛她才是她爷爷亲孙女。
大概是从小被他爷爷拿军棍教导的太多,所以,她每回跟他爷爷写信,一句话说清楚的事儿,绝不啰嗦第二句,简洁的很。
楚思妍写完后,“哎呀”了一声,“我是不是写的有点儿多了?”
“没事儿,我爷爷大概很喜欢你跟他唠嗑。”安华锦打开用蜡封好的信封,将楚思妍的信勉强塞了进去,两封信加在一起,顿时厚厚的很有重量,她又重新封上,喊来孙伯,天色还不太晚,让他派人连夜送去了驿站。
楚思妍写完信,依旧很有精神,不想睡觉,拉着安华锦说话。
安华锦累了一天了,才没那么多话跟她聊,应付了一小会儿,便犯困地挥手将她赶了回去,“去睡觉。”
“我不困,再待一会儿嘛。”楚思妍不依。
“你若是不困,去找我表妹。”安华锦赶人,“她最近吃了喝喝了睡,白天睡多了,晚上总没觉,你们俩去聊。”
楚思妍一听,“好吧。”
有人陪着她不困聊天就行,不是安华锦,楚希芸也勉强讲究吧。
去了楚希芸住的院子,她果然没睡,在院中遛弯消食。
见楚思妍来了,楚希芸也挺高兴,“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楚思妍叹气,“我还以为小安儿这回进京没什么事儿,时间一大把呢,毕竟顾轻衍太忙,谁知道来了个顾轻期,一整天都被他给占了。我刚从她那儿来,她不陪我玩,闹困,打发我来找你玩了。”
楚希芸扬了扬眉梢,心里很高兴地说,“那你太不巧了,那天我也睡不着,转悠去了表姐的院子,正好她也睡不着,在房顶上喝酒,也请我上了房顶看星星……”
楚思妍果然嫉妒,“你也太巧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是啊。”楚希芸提起这个,很开心,够她跟人好好说一百年。
楚思妍郁郁,“我怎么就那么不巧呢,不但不巧,还遇到了顾轻衍。”
“嗯?你遇到顾大人了?”楚希芸看着她,“你不是也不喜欢他了吗?怎么晚上还跑去表姐的院子?”
“哎呀,他每天吃完晚膳坐一会儿就走,时辰都是固定的,我哪里知道他今天晚了那么久还没走。”楚思妍郁闷地吐槽,“我跟你说啊,他太可怕了,简直是魔鬼。”
“怎么了?”楚希芸好奇地问。
楚思妍巴拉巴拉将她被顾轻衍撞到给安华锦送沈远之信的情形说了一遍,说完想到当时顾轻衍的脸色还心有余悸。
楚希芸也欷歔,小声说,“顾大人大约是吃沈小将军的醋了?”
楚思妍:“……”
可不是吗?虽然最后将信给她了,也没看,转身走了,但他以为谁看不出来?
安华锦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姓楚的小姑娘背后里好生地嘀咕了顾轻衍一顿,她一夜无梦,早上请来,神清气爽。
不过她是神清气爽了,好些日子因为太忙没过来安家老宅与她一起吃早膳的顾轻衍却一点儿也不神清气爽。
他一大早便来了安家老宅,进了枫红苑,在外屋等着安华锦起床。
孙伯小声地与他说话,“顾大人,您昨夜没睡好?”
这一看就黑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太形而外露了,都不像每日哪怕再忙也如沐春风处变不惊的顾大人了,至少,以前,他心里想什么,不会被人看出来,但今日,显然等在外屋,就是为了等小郡主醒来,一副算账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弄的孙伯都以为小郡主做错了什么,心里直打鼓。
“嗯。”顾轻衍垂着眉眼点头。
孙伯一看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深色,便觉得不太妙,但他毕竟是个下人,只能问了他今日想吃什么,顾轻衍倒是答了,他连忙去了小厨房。
安华锦起床梳洗后,穿戴妥当,出了里屋,瞧了顾轻衍一眼,微愣了一下,“一大早上的,睡惹你了吗?”
这么黑的脸,有点儿吓人啊。
顾轻衍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她,没说话。
安华锦心想着看来事情还挺严重,她自觉地觉得与她有关,否则不会大清早过来等在这里,于是,她默默地坐离他最远的桌子一角,“是我惹你了?”
不应该啊!她没做什么啊,昨日晚上离开前,不还好好的吗?
“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顾轻衍语气低沉。
安华锦:“……”
这不是怕你闹大脾气发飙吗?
她掩唇咳嗽了一下,很郑重地说,“昨日晚上你离开后,我就给沈远之回了一封信,什么也没做,一直睡到刚刚。”
言外之意,你可别又莫名其妙给我扣锅随意再发脾气啊,承受不住。
顾轻衍盯着她,脸色显而易见地又黑了一层,“你给沈远之写信,有多少话要说?写的那么厚,比给我写信,两个信封叠在一起都厚。你还没做什么?”
安华锦:“……”
原来是为这个来算账。
她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昨日就让孙伯吩咐人将新送去驿站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顾轻衍,“难道,你截了我给沈远之的信?”
昨日那封信是很厚,的确沉的压手,但这怎么能怪她?要怪也怪……楚思妍!
顾轻衍恼怒,“我没截。”
就是昨日撞见沈远之来信,他让人稍微关注了一下安家老宅去南阳的信什么时候发走而已?也借此看看沈远之这个青梅竹马在安华锦心里的地位。谁知道,不关注不知道,这一关注,他险些没给气死。
安华锦在收到沈远之的信后第一时给他写信不说,还写那么厚的信,连一夜的功夫都不耽搁,连夜让人送去了南阳,要不是知道她写完信后什么也没做,安稳地睡了一夜,他还以为南阳出了什么大急事儿呢。
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气成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