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风上马车前,还是看了一眼安平骑马而去的身影,安平未曾上前对他打一句招呼,他摸不清这个被安华锦称之为师弟的少年的底细,不过月前轰轰烈烈的张宰辅案他倒是听说了很多内情,这个安平,是张宰辅外孙,涉案之深,本该砍头,但却是被安华锦在陛下面前唯一保下来的人,成了安家奴籍。
虽是奴籍,但显然,安华锦没将他当做奴才,否则,也不会称是师弟了。
“盟主,可否派人……”一人从飘着彩带的车后绕出来,低声询问沈如风。
沈如风沉默片刻,似在考量,过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让他走。”
他要留的人只是安华锦,如今安华锦既然上了他的马车,走一个她的师弟回南阳,不在他拦截的范畴内。
“盟主,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那人不赞同地说。
沈如风垂下眼睫,眼底一片阴影,“十里堡的大事儿,我还不想参与,我只帮着十里堡留人,可没说要帮着十里堡杀人。”
“可是杀了安小郡主,南阳王府百万兵马……”
沈如风冷笑,“老南阳王虽身体不好,但病弱的老虎也是老虎。别说了。花似玉若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才不帮她这一回。你去告诉她,我只负责拦安华锦七日。七日若是她乱不了南阳军,让她自己善后。”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见沈如风眼神冷厉,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两辆马车一起离开春水渡,驶向千水山。
楚思妍坐在马车里,紧紧地靠着安华锦,实在觉得入土匪窝有点儿太吓人,小声说,“小安儿,你不怕啊?我好怕啊,土匪窝里的人是不是都跟何三长的一样啊?”
安华锦无奈了,“不都一样,他们也都是正常生活的人。”
楚思妍不相信,“怎么能是正常生活的人呢?据茶楼酒肆说书先生说,山匪水匪是一家,都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之徒,劫财劫色,你我长的这么美,万一他们起歹心,可怎么好?”
安华锦:“……”
是这个小姑娘太胆子小,还是她没能给到她安全感这个东西?
楚思妍继续怕怕地说,“那个沈盟主长的还行,但感觉是个心机鬼,能做千水盟的盟主,统领水路所有水匪,可见人不可貌相,一定也是个杀人如麻的。”
安华锦:“……”
“我说的对不对?你怎么不说话了?”楚思妍小声问。
安华锦掏掏耳朵,“没危险,你放心,就是去做个客,该吃吃,该喝喝,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自然不会让谁欺负了你,你也不会丢了小命,把心放到肚子里。”
楚思妍侧头瞅她,“我真能相信你吗?你不会到时候遇到危险时,把我丢下,或者,把我卖了吧?”
安华锦气笑,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到一边,“你不值什么钱,放心,卖我自己也不卖你。”
楚思妍松了一口气,还是道,“不行,卖你自己,那我怎么办?你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丢下我就行,就算卖自己,也要把我跟你一起卖了才行。”
“行行行!”
真是个小祖宗!
“哎,我真没想到,在去南阳王府做客之前,先去水匪窝做客了。”楚思妍有了安全感,开始双手托着下巴,“我很好奇,水匪窝什么样啊?”
安华锦不再理她。
马车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了千水山。
“你可以挑开车帘向外看看。”安华锦提醒楚思妍,“难得来一回,长长见识。”
楚思妍立即挑开了车帘,只见马车来到了一处山门口,山门的大门黑漆漆的,是很厚重的大铁门,开了第一层,还有第二层,开了第二层,还有第三层,楚思妍看着,嘴巴张成了个o字型。
“我的天!管山门就三重,比皇宫的宫门还多两重。”楚思妍惊叹,“这山好高啊,两面都是悬崖峭壁,这铁门似乎铸造在悬崖的山石上,小安儿,我们进去的话,除非别人放我们出来,否则我们有进无出啊。”
“嗯。”
“不会就我们两个人进去吧?我哥给我的暗卫能进吗?”楚思妍担心了。
“能进!”安华锦对外出声,“都跟进来。”
她话音落,十名善亲王府的暗卫出现在车两侧,跟着一起进山门。
沈如风一直挑着车帘,见到从暗处现身的那十人,看了一眼,没什么意见。
进了山门,是一里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狭长的通道,出了通道,便是一片豁然开朗,远处有成片的灯火,似在半山腰处,近处有一片湖水,泛着大片的水光。
“那水里飘着的,是鸭子吗?”楚思妍看了好一会儿,细细辨认后问。
安华锦偏头瞅了一眼,“是。”
“我好像听到牛羊和狗叫了。”楚思妍又仔细听了听。
“嗯,你没听错。”安华锦点头。
楚思妍:“……”
水匪窝里也养鸭子、牛羊吗?这和她想象的水匪窝不一样啊。
她怀疑地说,“我们是进了水匪窝吧?”
“是。”
楚思妍:“……”
好一会儿,她才说,“这个水匪窝真是与众不同。”
安华锦:“……”
这话说的好像这位小郡主进过多少水匪窝一样。
马车继续往前走,绕过了那一片湖,来到半山腰灯火处,停在一处很是宽大气派的院落门前,沈如风下了马车,“小郡主请!”
安华锦拽着楚思妍下了马车,“沈盟主请!”
一行人进了院门,有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仆从迎接,“盟主您回来了?贵客的院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您院子隔壁的落叶居。”
“嗯。”沈如风点头,吩咐,“你先领小郡主去沐浴梳洗风尘,八个时辰后,在前厅开席。”
“是!”管家躬身,很是客气,“小郡主请随老奴来。”
安华锦点点头,拽着楚思妍跟着管家去了落叶居。
沈如风没回自己的院子,径直去了书房。
千水山的总管事钱智跟着沈如风一路来到书房,关上书房的门,钱智劝沈如风,“盟主,成大事者,不能瞻前顾后,这是一个机会。只要杀了安小郡主……”
沈如风沉下脸,十二骨扇顷刻间架在了钱智的脖子上,声音冷成冰渣,“钱智,你什么时候被花似玉给收买了?说!”
钱智面色一变。
沈如风眼底黑黝黝地沉,如聚了风暴,“知道为何在春水渡岸边我没动手杀你吗?是因为,我怕弄出动静,惊了安华锦。所以,家贼自然还是回家来收拾的好。”
钱智一下子慌了,“盟主,属下没有……”
沈如风冷笑,“花似玉一个女人,野心都快撑破天了,结盟了我千水盟不说,还想要生吞了安华锦,收拾南阳军?胆子比天还大!她肚子盛得下吗?还是说,她背后靠着什么人胆子比天还大?”
他说着,十二骨扇向上提了提,钱智的脖子顿时撕裂的痛,他瞬间露出惊恐,“盟主饶命!”
“饶你?背叛我的人,饶不了。”钱智眼底不见杀意,可是却痛快又干脆地将十二骨扇在他脖颈上绕了个圈。
钱智瞳孔睁大,惊恐到极致,感觉气管处漏了风,须臾,粘稠一片也堵不住漏风的窟窿,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声,却发现再也发不了声了,须臾,身子晃了晃,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人是温热的,血是温热的,但已断气了!
沈如风看也不看一眼,对外喊,“来人。”
“盟主!”
“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扔出去喂狗!”
“是!”
有人进来,拖走了地上的钱智,又有人进来收拾了地面上沾了的血,玉石专很快又恢复成了光可鉴人的干净。
沈如风用帕子擦干净十二骨扇,然后进了书房里的内室,吩咐,“抬水来,我沐浴。”
“是!”
有人抬进来一桶热水,沈如风将自己埋进热水里,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安华锦与楚思妍沐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身清爽地由人领着去了宴席厅。
走在路上,楚思妍小声说,“安华锦,这地方好像避暑的别庄啊,空气清新不说,夜晚也很安静,听着狗叫声,都很好听。”
安华锦:“……”
楚宸果然是送他妹妹来给她玩的,时刻让她不寂寞,早先还怕死了,如今进来了,她反而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