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国公府内,长公主收到安华锦让人传的话,说她与楚思妍一起回府了,她也以为这俩人遇到又弄出了什么事儿,大体是不好砸了礼国公府的品茶宴,才一起离开去别的地方处理了。
她不能不管,立即让杜嬷嬷亲自去安家老宅一趟,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礼国公夫人听闻后,也与长公主想的一样,也立马派了一名近身侍候的嬷嬷,而江云彩更是担心,她知道今日又是楚思妍主动找上安华锦的,且二人一去不回,她还要招待一众小姐们,走不开,只能也派了一名近身侍候的婢女,与杜嬷嬷一起,去了安家老宅。
安华锦打发走了楚宸兄妹,便回房中补眠了。
本来,她是不惯于睡午觉的,别人睡午觉时,她总要找些事情打发,自那天从皇宫应对陛下和皇后出来后,她尝到了睡午觉的好滋味,这两日都要睡个午觉。
所以,那两名嬷嬷和一名婢女来时,安华锦刚睡下。
孙伯自然不可能让人打扰自家小郡主休息,只说了小郡主是带了一位姑娘回来,但不是善亲王府小郡主,而是礼国公府小郡主,小郡主与她交情看起来还不错,招待人吃了安平做的菜,期间,善亲王府宸小王爷来了,也一起吃了饭,吃完了饭,人就都走了。
杜嬷嬷三人面面相觑,明明礼国公府小郡主就在家里招待人,哪里又来过安家老宅?
江云彩的婢女上前,将自家小郡主在家招待人之事说了,又问孙伯是不是弄错了?其实安小郡主带回来的人是善亲王府小郡主?
孙伯这时也糊涂了,“总之,小郡主对那姑娘以礼相待,人已经走了,没打架,且和和气气地吃了饭,三位放心吧。”
杜嬷嬷三人要知道的就是没打架这个,于是,离开了安家老宅,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又一起去了一趟善亲王府。
来到善亲王府,对着守门的人一问,小郡主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很好,与小王爷一起回来的,三人放了心,又一起回到了礼国公府。
长公主和礼国公夫人、江云彩三人听完后,也彻底放了心,既然人平安回去,没打起来,也没出什么事儿,那就行了。
江云彩很好奇楚思妍找安华锦什么事儿,想着改日一定要问问。
京中但有风吹草动,没有个不惊动人的,尤其是安华锦这种自带话题度的,她在京中一举一动,都被人瞩目。
所以,在楚思妍和楚宸刚踏进善亲王府的大门后,便被善亲王将二人一起叫去了书房。
楚思妍不同于楚宸,她还是挺怕他爷爷的,所以,在善亲王的逼问下,将今日如今去见了安华锦,她如何哭了一通,如今赖着安华锦跟着她回家换了她的衣服,如今留在安家老宅吃了一顿饭等等,都交待了。
楚宸听着这么详细的经过,对比安华锦三言两语,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己妹妹,“所以,你是因为哭的难看,小安儿才带你这么好?”
楚思妍怒,“才没有,她夸我哭的好看,说我的眼睛像一汪泉眼,水汪汪的,如雨过天晴,没有任何杂质,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楚宸:“……”
善亲王:“……”
书房内霎时静了好一会儿。
楚思妍依旧理直气壮,“她真的这么说了,她还给我拿了她的帕子擦眼泪呢。”
楚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评价,“难以置信。”
善亲王沉默了一会儿,评价,“那小丫头还挺会怜香惜玉?”
楚思妍:“……”
安华锦和楚思妍和好的消息,当日就传了个人尽皆知。
虽然无数人都不知道内情,但不妨碍口口相传将这个消息传的大家都知道。
楚思妍这些年因跋扈的性子,得罪的人有点儿多,月前她在长街上对顾轻衍扔手帕被安华锦收拾得罪了安华锦,有很多人对她背地里嘲笑看热闹,她也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猫了一阵子。
但谁也没想到,得罪了安华锦的人,还能再跟她和好。
比如三年前挨揍的楚宸,比如月前挨教训的楚思妍。这兄妹两个简直厉害了!
顾轻衍在户部处理大堆的事情,本来忙的不可开交,都听闻了。
于是,下了衙后,他前往安家老宅用晚膳时,在饭桌上,对安华锦仔细地看了好几眼,那日长街她冷眉冷眼地收拾楚思妍还历历在目,如今就一笑泯恩仇了?
“看我做什么?”安华锦晌午一觉直睡了两个多时辰,如今人很精神。
“今日京中都传遍了,说你与楚思妍和好了?”顾轻衍笑问,“因为什么?”
安华锦笑,“看来你说的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就这么一件小事儿,让你在吏部都听说了。吏部的各位大人都很闲很喜欢八卦吗?”
“你来京中月余,却让京中重新换了一重天,对所有人来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儿。”
安华锦眨眼,“所有人也包括你吗?”
“包括。”
“哦?”安华看着他,“怎么个包括?”
顾轻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楚宸有心想娶你,就等着找机会让你我取消婚约,本来他有个爷爷、妹妹、娘亲不同意拖后腿,如今怕是没有这些了。我难道不该担心吗?”
安华锦大乐,“不至于的。顾七公子多点儿自信。”
“今日是怎么与楚思妍和好的?”顾轻衍其实可以派人查,但他不想查这个。
安华锦也不隐瞒,对比应付楚宸三言两语,她对顾轻衍复述的详细。
顾轻衍静静地听着。
安华锦说完,感慨说,“我爷爷说女儿家有泪不轻流,从小就告诉我,你说这老头有多坑人?若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连哭都不会。”
顾轻衍筷子忽然一顿,“为什么要哭呢?不哭不是很好吗?”
他从小到大,也没哭过。顾老爷子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外祖父也说。
老南阳王是将唯一的孙女当作男孩子来养了,但也不尽相同,最起码,每年将她送去崔家一个月,女儿家该会的,她都会,该学的,她也都学了。
“那是你没尝过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滋味。”安华锦漫不经心,“八年前,我父兄战死沙场时,我想哭,眼睛都进血了,也哭不出来,干巴巴的疼,那时候,我听着南阳王府仆从们的哭声,城中百姓们的哭声,就觉得,能哭真好,我也会哭就好了。”
顾轻衍的心忽然抽巴巴地撕疼,他放下了筷子,了然,“所以,今日楚思妍在你面前哭的稀里哗啦,你……”
“嗯,我觉得她哭的很好看。”安华锦接过他的话,“后来,她不哭了,我又觉得她挺可爱。”
顾轻衍沉默。
安华锦伸手帮他拿起筷子,递给他,“吃吧,一会儿凉了。”
顾轻衍点点头。
三年前,他给她喂了百杀散后,去而复返,想着她若是受不住了,他就将她带走,后来没想到,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眼泪珠都没流下一滴,奄奄一息时,她咬着牙给安家的暗卫传了信号,直到她被安家暗卫带走,他都没见过她喊疼或落泪。
彼时,他想着,果然是安家的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有骨气和气节,刚强的很。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经历了八年前的玉雪岭之战,她都没哭,一颗百杀散,又岂能给她催泪?
用过饭,二人坐着喝茶。
“明日就是端阳节了,朝廷会放一日假。”顾轻衍温声说,“明日一早,用过早膳,我带你出去玩。”
“嗯。”
顾轻衍又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回了顾家。
顾老爷子今日无事儿,想着孙子从翰林院又回了吏部,听闻吏部尚书赵尚过了端午后就打算退了,想推顾轻衍接替他的位置,他于是找孙子谈谈心,问问他的打算。
他见顾轻衍今日神色似与往常不同,有些不对劲,他问,“怎么了?是朝中的事儿烦心?还是因为安家小丫头?”
“朝中没什么烦心事儿。”
“那就是安家小丫头了?怎么了?”顾老爷子好奇。
顾轻衍坐下身,轻叹一声,“爷爷,我觉得,我对她不够好,得再对她更好点儿。”
顾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