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请雨神圆满成功,皇帝龙颜大悦,重赏钦天监和陪同请雨的六人。
赏赐送到安家老宅,安华锦觉得站在雨神台那一个时辰再无聊也是值得的,又觉得待在京城其实也没那么不好,隔三岔五就得陛下赏赐一回。
她来京一个多月,陛下给的赏赐以及各府送的探病慰问礼,以及顾家全族给的见面礼已经堆满了她院中的库房。
孙伯乐呵呵地说,“自从小郡主来京,咱们府宅隔三岔五就见到来传旨赏赐的公公,比老奴几十年见的次数加起来都勤。”
安华锦笑,“明日将江云弈就要押送军饷启程去南阳了吧?把库房里的所有好药,都装车,让江云弈送去南阳。”
孙伯点头,“老奴这就去收拾。”
老王爷身体不好,最需要的就是药材。
孙伯很快就带着人收拾出了三大车,里面装的都是诚太妃薨了那阵子安华锦装病陛下皇后各宫妃嫔赏的以及京中各府的慰问礼,全是上等的药材。
第二日,清早,安华锦骑着马,带着三车药材,出了城,去城外十里亭等着押送军饷的车队路过。
兵部侍郎陆衡,禁卫军统领贺澜,以及刚升任的指挥使江云弈,还有陛下派的一位与陈太医一样,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孙太医,一万兵马,一起出发前往南阳。
安华锦到十里亭时,顾轻衍已在十里亭等着了,亭外停了两辆大车。
昨日下过雨,今早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势不大,但耐不住昨日下了半日又一夜,地面已湿透落了水坑。
安华锦披着雨披,翻身下马时,脚上蹬着的短靴踩在地面上,粘了一层泥泞,她也不在乎,脚步轻快地进了十里亭。
“怎么不多穿些?”顾轻衍坐在十里亭内,石桌石椅很干净,桌子上摆着茶盏,冒着腾腾热气,他今日一身天青长衫,与天一个颜色,瞧着悦目极了。
“你也没多穿啊。”安华锦摘掉雨披,坐在他身边,“也不冷。”
顾轻衍给她倒了一盏热茶,“喝两口暖暖。”
安华锦端起茶盏,“你等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只比你早来一刻。”
安华锦捧着茶盏喝了两口,“你弄了两大车什么东西要送去给我爷爷?”
“药材。”
安华锦“唔”了一声,“我爷爷是我爷爷,我是我,你讨好我爷爷,与我关系也不大的。”
顾轻衍轻笑,“的确,顾爷爷是顾爷爷,你是你。”
安华锦撇撇嘴,她爷爷应该是很喜欢顾轻衍的,以前一直瞒着她婚约时,就三不五时地说京中顾家的七公子,少年出英才,天下独一份,说顾老爷子命好,有那么一个好孙子。
那语气羡慕又感慨,期间还夹杂着一点点儿得意,彼时,她不知道那点儿得意是什么,后来他告诉她早在八年前,他就给她抢着定下了顾家的婚约,她才明白了。
感情是,人家孙子好,他眼馋,想抢过一半来。
安华锦的思绪渐渐飘远,想到了刚得知婚约的那一刻,又想到了彼时她恨恨地想,原来三年前差点儿害死她的与她结仇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那一刻,她觉得天雷劈到了她头上,脑瓜仁都给劈炸了。
后来,她进京前,给爷爷撂下狠话,想让她履行婚约,别想!
如今……
十里亭十分安静,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更显安静。
一阵马蹄声远远而来,将安华锦的思绪从天外拉了回来,她转过头,便看到了楚宸一马当先而来,披着雨披,也挡不住他年轻意气,颇显英姿,她忽然觉得,楚宸也挺好看的。
“他没我好看!”顾轻衍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安华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肯定地说,“嗯,他是没你好看。”
不过,楚宸也只比顾轻衍差那么一丢丢而已,安华锦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个。
楚宸转眼来到,翻身下马,大步进了十里亭,看了二人一眼,解了雨披坐下,对安华锦说,“我爷爷听说安爷爷身体不好,很是关心,让库房挑了两车上等药材,随押送军饷一起送去南阳。我爷爷说是和解的心意。”
安华锦讶异,“你爷爷有生之年,还想和我爷爷和解?”
不是她怀疑,真是这三年来善亲王喊打喊杀,闹腾的实在太厉害,如今和解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她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呢。
“真想和解。”楚宸认真地说,“咱们俩本就没仇没怨,都是被人所害,就别继续彼此残害了吧?岂不是让坏人高兴?”
“你知道坏人是谁?就这么说。”安华锦扬眉。
“暂且还不知道,但不妨碍那是个促成善亲王府和南阳王府两府斗了三年的坏人。”楚宸看着她,“尤其你爷爷身体不好,你也不想让他再因为我爷爷找麻烦而费心费力不是?趁着我爷爷有和好之心,这个台阶不如就下了如何?”
“嗯。”安华锦点头,很是痛快,“这两车药材我就替我爷爷收了,改日我去善亲王府向你爷爷道谢。”
楚宸立马高兴了,“好,若不是陛下那日召见你,你已经去善亲王府做过客了。你随时哪天去都好,提前告诉我,我让人准备你爱吃的爱玩的。”
安华锦弯起嘴角,“只要你和你爷爷不是打着别的主意,我一定会欣然前往的。”
楚宸:“……”
他和他爷爷还真是打着别的主意!
但会告诉她吗?不会的!若是他再说些什么,朋友都没的做了。
他神色再正经不过,“你想什么呢?这样吧,你放心,在你与怀安有婚约在时,我都不打你主意了。但你不能不认我这个朋友。”
“小王爷会用迂回政策,曲线救国了?”顾轻衍淡笑。
楚宸不想与他说话,怕忍不住被他三言两语弄动怒,故而不言声。
“行!”安华锦见楚宸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她也就给了他一个面子,毕竟人家还真没怎么得罪过她,做的太过分了,她也良心过不去,他既然退一步,那她也就让一步。
顾轻衍神色不动,亲手给楚宸斟了一盏茶,“没有那一天。”
“那可不一定。”楚宸端起茶盏不客气地喝了热茶。
又一阵马蹄声响起,楚宸转头去看,“嘿呵“了一声,“是楚砚。”
安华锦也转头去看,只见楚砚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三个大车。
安华锦觉得,三个大车的东西估计也是上等好药,不,对于楚砚来说,除了药材,应该还有补品。
楚砚人虽寡淡冷漠,但从十多岁起,每逢年节,都会命人捎东西去南阳王府,药材、补品,是给她爷爷的,珠钗首饰,华美锦绣布料,胭脂水粉,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偶尔也捎带着,是给她的。
她以前不大在意,如今想着这位七表兄,这些年对她其实也挺好。
细密的雨帘打湿了楚砚雨披没遮好的额前碎发,一张颇像了安家人几分的容貌,被雨水洗刷,看起来如雨中初荷,淤泥不染。
她的七表兄,也很好看呢。
顾轻衍伸手弹了弹安华锦额头,不轻不重的一下。
安华锦收回视线,嗔了他一眼,“也没你好看。”
顾轻衍轻笑了笑。
他该感谢,他长了一张无人能及的容色?
楚砚翻身下马,衣带当风地走进十里亭,看了三人一眼,对安华锦说,“有一车是母后让人给外祖父挑选的药材,有两车是我选的补品。我还有事情,就不等着押送粮草的队伍来了,这三车东西,你一起交代人捎走。”
“行。”安华锦点头。
楚砚似乎真有急事儿,交代完这一句话,不再逗留,转身又出了十里亭。
“他怎么这么急?”楚宸问顾轻衍,“你知道他忙在什么吗?”
“陛下打算立储,这些日子在锻炼他,将本来二皇子和三皇子做的事情,都交代给他了。”顾轻衍淡声说,“自然很忙。”
楚宸“噢噢”两声,想着立储啊,陛下终于决定要立楚砚为储了么。
半个时辰后,陆衡、贺澜、江云弈押送着浩浩汤汤的车队,带着孙太医,来到十里亭,便看到了三人在亭中对坐,亭外停着十辆大车,大车装了满满药材。
三人对看一眼,乍舌不已。
这么多的药材,南阳王吃的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