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
早上的毛毛雪也变成了大雪,一时半会儿无法起身回云京。
眼见到了吃饭的时间,盛明稚的小腹已经空空如也。
附近的饭馆都因为快过年的原因,大部分都关闭了,只剩下一间早餐店还开着。
盛明稚对这个早餐店还有印象。
他读小学的时候,这家店就在这里开着,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还没倒闭。
早餐店很小,一下进来两个大男人,就更显得拥挤。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板和一个看上去刚念初中的女孩。
盛明稚要了两份小馄饨,还有一碗拌面。
吃之前,他还幸灾乐祸的想,估计陆嘉延这辈子都没在这种小店里吃过东西。
陆嘉延很自觉地端过拌面,替盛明稚拌好了才放回去。
盛明稚刚挑了两根吃,就注意到店内有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抬头望去,发现看他的人是店里的老板。
注意到他,年轻的老板笑笑,试探的开口:“你是宋昱树吗?”
宋昱树。
太多年没人叫他这个名字。
骤然听到,盛明稚还有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年轻老板道:“我就是看着怪眼熟的,可能认错人了。”
这么一来,盛明稚看老板也有点眼熟。
他记得以前这家早餐店是个比他年纪大很多的阿伯开的。
盛明稚点点头:“没认错。你是……”
年轻老板眼睛一亮:“真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咱俩小学同班的啊,在黎明小学,我是小胖!”
似乎真的有点印象。
盛明稚读小学的时候,班里好像有一个胖男孩,成绩挺差的。
不过,胖?
盛明稚打量一下他,高高瘦瘦的。
和记忆里的小胖完全不一样。
胖老板笑盈盈地提醒他:“我还给你表白过,你不记得啦?”
“咯哒”一声。
陆嘉延放下了筷子,闲闲抬眼,看着盛明稚。
盛明稚:……
好尴尬。
谁还记得这种事情啊?!
盛明稚读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太像女孩,弄错他性别的不在少数。
男生跟他表白的乌龙都闹过好几次,直到六年级开始进入了发育期,才稍微消停不少。
胖老板是个话痨,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哎呀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我记得小学毕业你就搬走了,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大家都说你出国了呢。”
盛明稚顿了下:“没出国。”
“哦,是呀是呀。”胖老板笑道:“没出国也挺好的,反正国内也有那么多小提琴比赛——”
“老板。”盛明稚猛地打断他,音调骤然升高了一个度:“面坨了。能换一碗吗。”
胖老板的话题戛然而止,看到盛明稚碗里的面真的凉了,连忙张罗着给他重新下一碗。
盛明稚想起来以前开店的阿伯也是个话痨,小胖可能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话多的一样讨厌。
他默默地戳了一下小馄饨。
发现陆嘉延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盛明稚抬起头,随口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陆嘉延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太好吧。”
盛明稚:?
陆嘉延淡淡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跟旧情人叙旧吗。”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盛明稚:……
哪门子旧情人?难道是胖老板吗?!
盛明稚无语:“你哪只眼睛看见旧情人了。”
陆嘉延:“听见了。人家不是跟你表白了吗。”
“那我也没接受啊。”
盛明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很冤。
“嗯。”陆嘉延似是质问:“你还想接受?”
有一种“你都有我了你还想要谁”的幽怨。
盛明稚努力反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还在读小学。”
“嗯。”陆嘉延不咸不淡:“还早恋。”
……
……
行。
你怎么说都有理。
既然陆嘉延要跟他翻这种旧账。
盛明稚也不客气了。
“你为什么总说我。”盛明稚呵呵道:“读大学的时候,难道你没有跟你们系的那个金融系系花搞暧昧吗?”
说起来这事儿。
盛明稚心里就说不上的堵。
虽然他后来已经知道陆嘉延出国不是为了跟女朋友一起求学。
但是他不信陆嘉延没有对那个系花心动过。
突如其来,天降一口大锅。
砸的陆嘉延有点不知所措。
“金融系系花?”他似是气笑了声:“搞暧昧?”
仿佛多难以置信一般,语气明显就是说盛明稚完全在诽谤。
盛明稚用力戳了下碗底,越想越气,嘀咕道:“本来就是。我之前都在你手上看到过那个草莓发圈。”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但盛明稚回忆起来,依旧觉得很清晰,甚至连当时的细节都能想起来。
陆嘉延大四的元旦晚会那年。
他就在后台,看到金融系的系花头上也戴着那根发圈。
甜甜蜜蜜的。
还说什么抱着手机聊了一个晚上呢。
盛明稚冷笑道:“我在你们系系花头上也看到了。”
回答盛明稚的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仿佛是默认了一般,盛明稚猛地觉得心里冒出了一股酸涩感,胀的皱皱巴巴。
早知道就不问了,盛明稚莫名有点后悔。
很多事情,不问的话,其实可以当做从来没发生。
谁知道,过了十几秒才听到陆嘉延的笑声。
而且是那种,一笑就收不住的,搞得他好像说了个特别搞笑的笑话一样。
让盛明稚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陆嘉延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会弯成一条小桥。
原本嘴角不太明显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你笑什么。”盛明稚不服。
“没什么。”陆嘉延闷笑着收声,懒散地撑着下巴看他:“没想到我们小盛老师,记得这么清楚?”
……什么刁钻的角度。
这跟他记得清楚有什么关系吗?他——
盛明稚一愣。
妈的,他还真记得挺清楚的,连几颗草莓都记住了。
一时哽住。
“你别多想了。”盛明稚恼羞成怒:“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我没多想。”陆嘉延挺无辜:“小盛老师觉得我想什么。”
盛明稚:……
不。小盛老师不知道小盛老师也不想猜。
小盛老师现在肚子饿,需要埋头苦吃。
好在胖老板端的第二份拌面上来了,盛明稚拿出了拌陆嘉延骨灰的态度,咬牙切齿的拌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
谁知道,过了几分钟后,陆嘉延又喃喃提起。
“没想到。”
他拖腔拉调,自恋又狂妄:“你这么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盛明稚听罢,震惊于陆嘉延的绝世厚脸皮,差点儿被拌面给噎死。
猛地呛了一口,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他灌了整整一杯水才缓过来。
脸咳的通红,生怕陆嘉延再来一句什么,“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这么心虚?”
那他现在就会跟陆嘉延离婚!!
好在对方没说这句话。
只是拍着他的背,表情有那么一点点自责,大约是自己也觉得玩笑开过了。
轻声解释:“怎么这么不经逗。”
盛明稚嘴唇沾了些水珠,原本就有点肉乎乎的感觉,此刻看起来颇有些索吻的错觉。
他闷闷道:“你怎么不说你的脸皮为什么那么厚。”
“对不起。”陆嘉延没什么诚心的道歉:“那换成我早就对小盛老师心怀不轨,行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
两人都愣了一下。
似乎怪怪的。
毕竟陆嘉延读大四的时候,盛明稚才高一。
就只有十五岁。
盛明稚窒息了:“你是变态吗!”
陆嘉延又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闷声笑了起来。
盛明稚这会儿也回过神,懒得跟他计较。
反正陆嘉延这个老男人的笑点一直都很奇怪。
大概这就是九零后跟零零后的代沟吧,反正盛明稚是完全get不到陆嘉延在笑什么。
陆嘉延解释道:“那根草莓发圈是班里汇演统一发的,一人一根,懂吗?”
盛明稚的视线落在桌面上。
心里莫名有点轻快。
虽然不想承认。
但他还,挺介意这个事情的。
“哦。”盛明稚呵呵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陆嘉延一本正经:“我不解释清楚,某人不是要小心眼的吃醋吗。”
“想多了。”盛明稚微微一笑,假的不行:“谁在乎。”
陆嘉延慢悠悠:“是啊。反正你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已经冰冷的和杀鱼的刀一样了。”
盛明稚:……
去死。
能不能忘记这个社死的梗。
半晌,陆嘉延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若无其事说给盛明稚听。
“我可不像某人情感经历那么丰富。”
他低声道,带着一丝笑意,故作幽怨:“我只有小盛老师一个人。”
盛明稚捏了下筷子。
哦。
那怎么办。
那小盛老师夸夸你真棒,真守男德咯?
从燕城回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前稍微好了一些。
至少没塑料到那么彻底了。
当天晚上,陆嘉延这个老狗比果然说到做到,折腾了盛明稚整整一晚上都没睡。
而且不知道在床上发什么疯,非要逼着他把白天说过的话全都再说一遍。
哦。
就是夸他好棒好厉害那几句阴阳怪气的。
只是把“嘉延哥”换成了其他称呼。
以至于盛明稚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
虽然知道陆嘉延这人有点斯文败类,床上和床下几乎是两个人,但是没想到变态到这种程度。
难道这就是大龄老处男吗?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陆嘉延这早起来也没跟以前一样拔x无情。
盛明稚睁眼还能看见他,挺意外的。
大概是昨晚上做的太狠了,狗男人心里有点愧疚吧。
盛明稚在心里为他找借口。
反正总不能是期望他突如其来情窦初开就爱上他了?
虽然爱上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盛明稚默默地想:我那么帅,拥有那么有趣的灵魂,仔细想想,连自己都要爱上自己了!
小花孔雀一早就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中。
只是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稍微破防了一下。
从脖颈到锁骨到腰,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牙印与红痕,延伸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方。
下楼的时候,走路都打飘。
陆嘉延已经做好了早餐。
其实西山壹号有自己的保姆,但陆嘉延还挺有生活情趣的,一般都会自己简单的做几个菜。
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地被陌生人侵占。
所以除了必要的打扫,西山壹号的佣人少得可怜。
盛明稚觉得他的手艺也还行,反正比自己的好。
两人共进了一个还算和谐的早餐,到了上班时间,陆嘉延忽然开口,淡淡道:“明稚。”
盛明稚看向他,有点茫然:“怎么?”
陆嘉延慢悠悠:“帮我打个领带。”
盛明稚:……
什么b?
盛明稚满头问号。
他们俩当时结婚的时候有在婚前协议中写上帮忙打领带的条约吗?
还是陆嘉延这个狗男人又想出来的什么花里胡哨的新人设?
也不看看他们俩这塑料婚姻,那拿得是早上起来给老公亲亲热热打领带的剧本吗?!
短短几秒沉默的时间,盛明稚脑海中的弹幕已经飞过去了一片。
他欲言又止,然后打破沉默:“你没手吗?”
陆嘉延睁眼说瞎话:“早上做饭的时候,烫伤了。”
盛明稚的视线落在他完好无损的手上。
陆嘉延顿了顿:“内伤。”
……
很好,男人。
是我低估了你的厚颜无耻。
陆嘉延好整以暇的站着,胜券在握的模样。
似乎很有把握盛明稚会答应他。
当然,盛明稚果然败下阵来,默默地站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领带拿起来。
然后替他系上。
除了在床上,盛明稚还没跟陆嘉延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空气顿时就粘稠起来,弄得他有点不自然。
而且不知道陆嘉延是不是故意的。
今早他选的这条领带,就是上一次自己送给他的那条。
怪怪的。
打好领带之后,盛明稚逃似的移开了视线。
陆嘉延却没打算放过他。
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还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盛明稚:……
别说是什么早安吻的土味情话,他真的会被雷到。
陆嘉延不负众望,挑眉:“是不是还差个早安吻?”
……
救命啊。
土死这个老男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