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我杨小宝来到这五仙村,受了大家的很多照顾,我一直是记在心里的。现在呢,我一方面想在本地做点事业。另一方面,也是想为乡亲们做点贡献……”
杨小宝把话说到这儿,村民们屏息静气,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
大黑二黑两兄弟在村里挨家挨户通知后,村民们已经知道杨小宝是想干嘛,每个人都是既兴奋又忐忑,都期待着杨小宝给出一个不错的价格,心里都觉得杨小宝虽说是外来户,可是跟大家处得都还不错,总不会像铜头老四那么狠吧?
杨小宝继续说道:“……咱们五仙村拆迁改造,让别人来搞还不如咱们自己搞对不对?我就想来做这个事,现在我来向大家征地拆迁,拆迁补偿价就高不就低,每平方六千块。愿意的,就过来签上一个意向合同,现场签,现场给钱。”
村民们一阵骚动,这个价钱是铜头老四开价的两倍,也是他们大多数人所能想到的最高心理价位,确实是很给力很够意思。
杨小宝定下这个价格也并不是单纯向村民们卖好,自己也是算过账的,等整个项目的商品房盖起来后,总建筑面积可以达到十万平方以上,这一笔拆迁征地成本平摊下去,也不过是相当于每平方六百块。五仙村这一片的电梯房期房均价五千每平方往上,多出来这些成本还真不算多大回事。
价钱给力,又是支付现款,村民们自然是一个个情绪高涨,争先恐后。自家房子让谁拆不是拆,给杨小宝拆了总比给铜头老四拆了强,而且价钱更是高出一倍。
院子里外挤着将近两百号男女老少,人一多就会乱,乱了就容易出事。吴行长看看堂屋里满桌子的钞票,再看看挤在门口眼放绿光的村民们,不由得额头冷汗直冒。别说发生哄抢事件,就是弄个踩踏事故出来,那自己也担待不起啊。
还是杨小宝想了个办法,让大黑二黑挨个去问,把村民们带的房产证和户口本都收缴上来,然后按名字叫人进来签合同发钱——身上没带?没带你挤这儿凑什么热闹,回家拿去!
这么一弄,院子里的人清掉了一大半儿,再没那么挤了。五仙村人都是种田出身,大部分想法比较保守,看着真金白银确实心动,但大多数还是决定再观望看看。
拆迁征地是很复杂的手续,光是测定面积就是个麻烦事情,指望今天一下下子就搞完是不可能的。杨小宝的办法让村民们签订意向书,也就相当于是一份预备合同。每签一份意向书,就当场发放十万块的先期补偿费,其实也就相当于是订金,后面再在拆迁补偿费里扣除这十万块。
这些法律文件都是在城里找了律师事务所拟定好的,总共打印了两三百份。依法办事嘛,这些手续也是必须要走的。杨小宝虽然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但那只是在“套路”不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如果规矩有用,那当然还是讲规矩的好,省事嘛。
过来签意向合同的村民越来越多,事情办得很顺利,也没人来捣个乱啥的。杨小宝心里反而有点不适应:跛子豪给的三天“考虑”期限也到了,自己在五仙村搞这么大的动作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他咋就到现在还没个动静呢?
香叶湖别墅,正是午后小憩时段。
叶文豪穿着一袭质地考究的中式长衫,眯着眼睛靠坐在红木躺椅上,神情安详宁定,跟前茶几上的紫砂茶碗还在冒着氤氲水气。看这架式和排场到像是一个退休老干部,很难让旁人把他跟道儿上的大佬联系起来。
钟长胜垂着双手站在跟前,低声细气地汇报着杨小宝的动向。从前几天杨小宝拿着支票离开这间屋子起,钟长胜就负责全天候盯着他,但是只准看不准管。这也是叶文豪的吩咐。
钟长胜从杨小宝开公司说起,一直说到在五仙村里征地。种种细节也都说得很详尽,从杨小宝那家公司的注册资本是多少,找哪家银行贷了款,给村民们的拆迁报价是多少,甚至从押运车上搬下了几只钞票箱子下来也都查明清楚了。
“……豪爷,您这么抬举这个姓杨的小子,他还非要作死跟您对着干。”汇报完后,钟长胜又不失时机地撩拨了一句,等待着老板雷霆大怒,下令出动大批人马把那家伙逮过来,十大酷刑轮番来一遍,然后装进麻袋沉进香叶湖里。
钟长胜与那位被杨小宝踩断腿骨的钟宝胜是堂兄弟,都在叶文豪手底下混饭当马仔。堂弟断了腿骨这会儿还在医院养着呢,钟长胜自然怀恨不己,可也没胆子去单挑杨小宝,也就只能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老板的怒火上。
叶文豪听完后依然不动声色,连眼皮子都没抬,居然还微微点了一下头:“嗯,好嘛。”
钟长胜弄不懂老板什么意思,试探着说道:“豪爷,杨小宝这会儿正在五仙村大派钞票呢,那可是您的钱啊!您看,要不我这就带一拨人过去,连人带钞票给抢喽!”
叶文豪厌恶的白了这个没脑子的马仔一眼,不耐烦地训斥道:“蠢货!钱是杨小宝在派,可是运钞车还在那儿,那可是银行的!带人抢运钞车是什么性质你不明白吗?活腻歪了是吧?干啥不好,非得做抢劫犯?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咋能干这种不上档次的事情?”
“是,是。豪爷您说得对,是我没脑子。”
这一通训斥骂得不轻,钟长胜面儿上赔笑认错,心里却暗暗腹诽:你叶老大上个月还让我绑了一个生意上的对头儿回来,把他的银行存款都逼勒转账后,就在这屋子里装了麻袋,放了两个压重的哑铃,沉进了旁边的香叶湖,还特么是让我扛出去的。
这还仅仅是我自己知道的沉了湖的,我不知道的都难说有多少呢。你三楼健身房里的哑铃都重买了好多次了,难道还能是让贼给偷去了?还不都是让兄弟们拿去装麻袋配重沉了人嘛。就你这也叫正经生意人?混道儿上就混道儿上,黑吃黑就黑吃黑,又不丢人,跟自己兄弟们面前装啥斯文良民呢?
叶文豪骂完人后就继续闭目养神,也没说具体要怎么干。钟长胜也就只好继续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候老板的最终指示。
过了一会儿,叶文豪终于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杨小宝要征地就让他征,要盖房子就让他盖。等他把口袋里的那点贷款耗干了,干不下去了,他的那点家当就都是咱们公司的了——这一片儿除了咱们公司之外,谁还有胆子敢接他的盘?
我倒是希望他能多贷到一点款子,有钱多盖上几层。咱们接手得越晚,在项目上的后续投入就越少,赚得也就越多。他来盖房子,咱们卖房子,这样不是很好嘛?”
“豪爷,您这一招儿确实是高明极了!”钟长胜明白老板的意思,这一回再不腹诽了,而是打心眼里感觉佩服:豪爷就是豪爷,就是有水平。人坐过牢,自己也坐过牢,可是人在牢里熬出来了,自己在牢里却屁都没学会,这就是差距啊!
叶文豪轻笑了一声,说道:“要是这小子拿了我的钱就去狂嫖乱赌,那当然得马上抓回来。他居然想到跟我对着干,那倒不用着急了。你布置人盯紧他,但是不用下绊子,反倒还要帮他一个忙。他应该连开发规划方案和建设图纸都没出好,承建的工程队估计更是连影儿都没有。你就帮他这个忙,给他安排安排。”
“知道了,豪爷。”
钟长胜心领神会,明白老板这是把杨小宝的项目当成是自家项目了,捣乱下绊子那是不行的。可是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给杨小宝“安排”上一个工程队,承建他的地产项目。
这样一来,杨小宝那边工程进度如何,楼盖到了几层,还能支撑多久,兜里还有多少家底儿,那这边就随时都能掌握。
等到杨小宝那边没钱干不下去了,比如发不出工资了,又或是建材供应商上门催款了,这边儿就能及时找上门落井下石,逼着杨小宝签上一个超低价的转让协议,把他手里干了一半儿的工程项目接手过来。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银行贷款债务的乱摊子让他杨小宝来背,商品房就由老板这边来卖。这样比起自家直接投资开发要省事省钱得多了。
要是万一杨小宝那边资金充足干得下去呢?那也能想办法让他干不下去。整个东关区,不管是哪一个建筑工地,那怕是政府项目。老板这边一声令下,就没有一辆砂石车和混凝土搅拌车能进得去!
这些算计都是有绝对把握的事情,只等待着猪娃子自己吃肥了,再去上门杀肉就是。
……
叶文豪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杨小宝也就不去理会,一心一意忙活着拆迁征地的事情。因为动员工作做得好,关键是价钱给力,前后也就半个月功夫,整个五仙村的征地拆迁准备工作就差不多都完成了。
差不多完成的意思,就是还没完成,因为出了一点意外的状况:居然冒出了一家钉子户。
尽管杨小宝给出的已经是公认的良心价格了,测算各家各户建筑面积的时候也是往宽里算,尽量不跟这些村民们计较,可还是挡不住有那么一两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来了个狮子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