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朗轩那一走，直到母亲动手术的那天才回来，初冬的天气身上还是前天离开时穿的那件单薄的黑色毛衣。

    温木兮想将沈璧寒放在这里的一件新外套给他是披上，只是温朗轩钱不领情的直接将外套扔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低着脑袋拒绝跟她有任何交流。

    沈璧寒正在跟医生确认最后的流程，并没在场。

    同样特意赶来的楚好，见到温朗轩这样的动作原本是要直接拍案而起的骂人的，不过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韩元九连忙拖住了。

    显然，这不是什么教训人的时候。

    在韩元九压低声音的提醒下，楚好这才将脸上的怒气强压了回去，决定事后再好好的教训教训这挑时候挑事的温朗轩，平复下情绪后这才到温木兮的身边陪着她安慰着她。

    在林巧慧被送进手术室，看见手术室大门慢慢合上的瞬间，温木兮突然有一种特别不好的第六感。

    她本能的想要冲进去阻止什么，只是她还没冲过去就被沈璧寒还有楚好他们给拦了下来。

    “兮兮，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林姨人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慌。”楚好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轻声的安抚着她。

    温木兮的眼泪却莫名的掉了下来，心里那快冲出天际的难过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从何说起。

    沈璧寒同她一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等待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成了一种温水煮青蛙的煎熬，想逃已经来不及了，这每一秒加热的温度都煎熬得叫人几乎快窒息。

    每次手术室旁的门一开，护士来来往往不断的往里面送东西时温木兮都像要直接冲进去，可是每次还来不及这么做她就被沈璧寒给拦了下来。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仍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楚好挺着一个六月大的肚子，陪着温木兮煎熬的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别说急得团团转的韩元九了，就连护士看着都心惊肉跳。

    一堆人围着楚好想劝着楚好，想让她去更舒适的休息室慢慢等，都被楚好霸气的回绝了，最后楚好还是被温木兮直接给吼进休息室的。

    少了一个让人时刻记挂的孕妇，手术室外的气压也因为这越拖越长的时间而变得越低。

    整整十二个小时过去，当手术室的正大门缓缓的往两边打开后，温木兮站起来就要扑上去，不过坐得太久让她的腿几乎失去了知觉，这一冲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就要摔倒在地上。

    还好是离她最近的沈璧寒眼疾手快的连忙一把拉住了她，才避免了温木兮摔个狗吃屎的下场。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会去在意这种事，沈璧寒半搂着她，带着她跟众人一拥而上的将刚踏出手术室的外籍医生团团围住。

    原本是等待了整整十二小时的这一刻，温木兮冲上来之后却突然连问都不敢问。

    “医生，林女士情况怎么样了？”最后还是韩元九先急着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抱歉……”

    当外籍医生嘴里说出这个词汇的时候，温木兮仿佛听见‘哐当’的一声巨响，就连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张主任抱歉的讲述声断断续续的传进温木兮的耳朵中时都自带了一种空灵的音效，撞得她险些摔在地上。

    其实张主任具体说了什么温木兮并没听清，只能从那听到的词汇中拼凑出一句——“我们尽力了，但还是很抱歉。”

    手术失败了。

    在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后不久，她连母亲也失去了。

    那个虽然懦弱了些，但始终为子女着想，最心疼她的人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她。

    沈璧寒虽然一度阻止，但温木兮还是进手术室里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血迹虽然已经清理过，脑袋的上方盖着布，只露出林巧慧的五官，早一步冲进来的温朗轩已经跪在母亲的床头，堂堂六尺男儿哭得撕心裂肺。

    对于这由她一手造出来的恶果，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母亲，温木兮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在沈璧寒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想看清母亲最后离开时的样子时，却被突然站起来的温朗轩狠狠的一把推开。

    二十余岁的少年使足了吃奶的劲，憎恨极了的突然推过来，沈璧寒都差点没能扶住温木兮，还是韩元九急忙在旁边拉了二人一把，才免了两人一起摔倒的下场。

    “都这个时候了，你冲你姐发什么火！”韩元九皱着眉的呵斥了温朗轩一句。

    “我没有她这样的姐姐！”温朗轩当即怒气冲冲的回了一句，修长的食指指着温木兮怒声的冲她骂道：“是你做的决定害死了妈！”

    温木兮的身体不由一颤，眼前的视线像是变成了无数个六角形的圈，她的本就只撑着一口气的世界，在温朗轩的这句话下瞬间崩塌。

    失去意识前，温木兮清晰的听见温朗轩那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就是害死妈的罪魁祸首！”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虽然她没能看清弟弟当时的表情，但她却很清楚，他一定恨极了她。

    就像她自己一样。

    ……

    梦境里，温木兮就连做梦梦到的都是身边人厌恶她的模样。

    起初是温朗轩一遍遍的重复着，后来一脸憎恨的说恨她再也不要原谅她的人越来越多。

    有血迹斑斑的母亲，有在冬季淋过暴雨的沈璧寒，还有莫名浑身是血的楚好，以及抱着楚好的韩元九，还有许久未见的花君……

    那些她所放在意的人，全都用那种憎恨的目光看着她，温木兮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中逃了多久，才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的获得解脱。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的瞬间，在床边守着她的沈璧寒几乎是当时就扑过来将她紧紧的抱住。

    “兮兮，你吓死我了！”沈璧寒那担忧而庆幸的声音在耳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关切，以及那熟悉白玫瑰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让温木兮这才终于分清刚才的梦境里的东西还好只是梦境。

    回抱住沈璧寒后，温木兮这心怀侥幸的问：“我们怎么回来了？妈在医院还没人照顾呢。”

    “……”

    回答她的是沈璧寒的沉默，以及将她抱得更紧的手，这一刻温木兮才反应过来，原来梦境里的东西不仅仅是梦。

    而且她总觉得梦境里的东西要么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要么……是即将发生的。

    回想着那一双双充满憎恨的眼，温木兮在沈璧寒的怀里都在不禁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