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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后手
    第156章 后手

    第156章后手(二更)

    观礼台上的气氛本就异常紧张, 更因为容鉴这一句话,忽得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这一幕转折得太快, 观礼台上大多始料未及。

    叶浙又惯来世故圆滑, “陛下,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就贸然杀平阳侯家眷, 实在不妥。”

    顾云峰双簧, “用火箭射杀对岸百姓,更不妥。”

    叶浙说话一向中肯。

    顾云峰平素在朝中更是寡言。

    两人此时一人一句, 看懵的是观礼台上的大多数。

    方才说平阳侯起兵造反的, 确实只是殿上一家之言, 真假还难辨。但要射杀对岸百姓, 又要取平阳侯夫人首级, 这些都清清楚楚出自殿上口中。

    观礼台上顿时议论纷纷。

    亦有胆子大的悄声道, 当不是逼反吧……毕竟有范侯先例在,这平阳侯可是要赴范侯后尘?

    随着范侯的死被旧事重提,整个端阳龙舟会似是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越看越像是宫中早前便谋划好的一出阴谋, 用来端阳龙舟会这一幕, 逼平阳侯造反, 同当年逼反范侯如出一辙。

    眼下说平阳侯反的人, 是陛下,但平阳侯究竟是反了还是未反, 除了殿上心中清楚之外, 谁还知晓?

    当日平阳侯大婚, 大半个京中的官员都去恭贺了,都晓平阳侯与夫人伉俪情深, 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平阳侯夫人若是在龙舟会上被当众砍了头,腹中还有平阳侯未出世的孩子在,大凡平阳侯有半分血性,不反也得反!

    更何况平阳侯平素在京中这性子!

    平阳侯这回怕是吃了哑巴亏,跳进汝河都洗不清……

    随着叶浙和顾云峰两人模棱两可的一句话道出,观礼台上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今日就是宫中逼反平阳侯。

    叶家和顾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面想要保下平阳侯夫人。

    京中这些大的世家,唇亡齿寒。

    昨日是范侯和许家,今日是平阳侯,再如此下去,保不准后日就是叶家和顾家,而后是张家,王家,李家,那整个京中岂不都是人人自危?

    周遭议论声不断。

    太后和中宫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容鉴看了看叶浙和顾云峰二人,亦听得到观礼台上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忽得,容鉴轻嗤一声,“朕怎么险些忘了,就算云山郡驻军能从严州借道北上,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行至京中逼宫!这一路,还会途径你叶家的势力,顾家的江洲,南阳王府的封地!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早就背着朕串通一气,柏炎造反,你们都是共犯!”

    容鉴是恍然大悟过来,这一切,都是柏炎和这几家事前就商议好的!

    他早前是怀疑过叶家,但叶老爷子深谙朝中之事,行事滴水不漏,柏家没有足够的筹码,让叶家同他一道反!

    南阳王府同平阳侯府惯来不和,没有南阳王府会支持平阳侯府的道理!

    顾阅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也知晓国中他动谁都不会动顾家,犯不上搭上柏家行叛逆之事!

    没想到啊!

    容鉴气得胸前起伏不定,他算来算去,却唯独算错了这三家竟然都会在背后支持柏炎!

    当下已经不是一个柏炎的事,是这群人伙同谋逆!

    容鉴反应过来,已气得脸色煞白。

    顾云峰只看了一眼,便刚正不阿拱手,“陛下不可血口喷人……”

    叶浙亦拱手,“望陛下明鉴,还我叶家清白。”

    他二人一人一句,言辞与陛下口中截然不同。

    其实观礼台上相信顾云峰和叶浙的是大多数,也相信,眼下陛下是动了要杀平阳侯夫人的心思,却被叶浙和顾云峰拦下,恼羞成怒了,才倒打一耙,结果被顾云峰和叶浙二人义正言辞戳破。

    当下这场面确实有些难堪了。

    容鉴盛怒,“好啊,你们二人!朕当真小瞧了你们二人,小瞧了柏炎,才让你们二人在这里混淆是非!”

    容鉴气急败坏,却忘了当初他如何逼得晋王有口难辩,当下便被人逼得如何有口难辩!

    进退维谷!

    叶浙和顾云峰两人都拱手低头,不再应声。

    终于,在利益危机面前,容鉴撕破颜面,“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你叶家也好,顾家也好,他柏炎也好,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朕的奴仆臣子!君要臣死,朕要杀便杀谁,你们便是拦着,今日也要取柏炎夫人的性命给他送祭!来人!”

    容鉴大喊一声,观礼台下的禁军全都没人应声,唯有容鉴身后的心腹侍卫纷纷拔刀,这“嗖嗖”的拔刀声都足以让人胆寒。

    “取平阳侯夫人人头者,赏金万两,加官进爵!”容鉴不信重赏之下没有勇夫。

    言罢,身后侍从果真应声。

    叶浙和顾云峰两人却未应声,亦不动弹,就立在原地。

    看台上的侍卫拔刀冲下,苏锦身侧的侍卫亦拔刀,女眷看台上顿时慌乱成一团。

    若是要杀平阳侯夫人,双方侍卫必定会血溅当场。

    女眷看台上全是惊呼声,慌乱声。

    魏长君其实双手也打着颤,却将苏锦护在身后,前方自有侍卫来挡着,但身后,她是怕苏锦被身后的女眷误伤到。

    魏长君神色紧张,余光瞥向苏锦,却见苏锦目光淡然得看向观礼看台中.央,丝毫未见慌乱和惊恐。

    魏长君诧异,顺着她的目光撇去。

    在观礼台下,见到‘柏誉’身影。

    魏长君怔住。

    却在怔住的时候,见观礼台上的侍卫中有第一人带刀冲下了看台,却就在此时,‘柏誉’上前一手精准握住那人的手,应是手中力道极大,当即将那人的手腕折断,手中的佩刀叮咣落地,痛得侍卫喊出声来。

    看台上所有人都愣住,“定……定阳侯……”

    便是冲下来的侍卫也都全然愣住,没再上前。

    方才冲在首位的,是这群人的首领,竟一瞬间便被折断了手腕……

    这局势顿时扭转。

    侍卫都纷纷转眸看了看容鉴,又转眸看向‘柏誉’。

    ‘柏誉’拽着还在痛喊的那人上前,侍卫们便莫名退后。

    ‘柏誉’上前多少,侍卫们便退后多少。

    直至临到天颜脚下,‘柏誉’才将那人扔在容鉴面前,沉声问道,“陛下是要当着臣的面,取臣妻子的性命吗?”

    妻子?!

    柏炎言罢,当场哗然!

    是平阳侯!

    这一幕扭转得太快,不少人都僵在原处,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前,定是平阳侯不假。

    柏炎步步上前,侍卫步步退后,知晓是柏炎后,额头上的汗水都纷纷渗了出来。军中之人都知晓平阳侯就是一尊煞神,便是禁军中也都少有人会敢直面平阳侯。

    当下,分明是龙潭虎穴,他亦敢只身一人上前,这气势和威压,逼得一众侍卫不敢前行一步,不断退后中,亦咽了咽喉间,面面相觑,不知再当如何才好。

    “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柏炎一面上前,一面凌目看向容鉴,义正言辞道,“范侯忠肝义胆,京中说他谋逆时,他正在西关抵御西戎,救数万百姓于水火之中,却救不了范家一门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满门抄斩,发妻视若官.妓,接连遭人凌.辱,最后含冤而死,范侯被迫在西边逼反。范侯一死,西戎进犯,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如难民涌入平洲,平洲旱灾,收纳不下这些难民,殿上为保西边安宁,埋了多少白骨?”

    柏炎脚步不停,继续上前,容鉴脸色越渐难堪,“许家世代镇守北关,朝阳郡驻军声名在外,北御巴尔不得南下,才有了京中今日高枕无忧。但许老将军一死,京中便诬赖许家后人通敌叛国,陛下让臣率禁军和绕城驻军北上讨伐朝阳郡,恰逢巴尔铁骑南下,许家在大义面前未曾多言一字,背着通敌叛国的帽子率兵北上御敌,让北关的百姓有时间逃回朝阳郡!但等来的不是救兵,却是陛下与巴尔国中的一纸交易,要里应外合取臣与许昭的性命,陛下可知那一役死了多少边关将士?多少忠烈英魂长埋黄龙关?他们哪一个不是一腔热血,忠勇报国的好男儿,却死在自己国君与巴尔利益熏心的交易里,要拱手将朝阳郡数十万百姓交到巴尔人手中!通敌叛国,至数万将士生死于不顾,数十万百姓颠沛流离,被铁骑追杀,你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

    柏炎一气呵成,任凭傻子都听得出句句属实。

    观礼看台上哗然一片,容鉴亦面色铁青。

    柏炎已临到容鉴身前的台阶上,逆光而来,将容鉴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你逼死范侯,逼死晋王和秦王,逼死先帝,逼死许昭,逼死边关数万英魂……你逼死了我母亲,今日还要逼死我妻子和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我今日凭何不反!”

    容鉴大骇。

    观礼看台上,平阳侯府的心腹相继起身,“昏君误国,臣愿追随侯爷!”

    “微臣愿追随平阳侯!”

    “臣愿追随!”

    “臣追随!”

    ……

    观礼台上纷纷响应,大有众叛亲离之势,直至李相亦起身,拱手道,“老臣要追随平阳侯……”

    观礼台上除却殿上心腹,众人近乎皆已起身。

    容鉴见朝中文武百官都以柏炎马首是瞻,如今这龙舟会上纷纷倒戈,容鉴大笑出声,“你们都要反吗?!啊!都忘了这江山姓容,你们是我容家的家臣吗?!谁给了你们权力富贵,是我容家,好啊,你们今日翅膀硬了,要随乱臣贼子一道造反可是?好,朕成全你们!”

    “来人!”容鉴怒吼一声。

    柏炎微微皱眉。

    霎时间,身后的汝河之中数以千计的禁军死士自汝河中浮起,扔掉口中呼吸的芦苇杆,攀上观礼台上,各个持刀,带着煞气。

    观礼台上顿时倒吸声一片。

    容鉴冷声道,“杀无赦,一个都不要留!”

    柏炎看向容鉴,容鉴唇边微微勾了勾,“朕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柏炎脸色微变,顿时转眸看向临侧看台处的苏锦。

    苏锦身边霎时多了十余二十个死士。

    容鉴低声笑道,“你杀了朕,朕便杀了苏锦和腹中的孩子,你要怎么选?”

    柏炎噤声。

    容鉴轻嗤,“和朕斗,柏炎,你还太嫩了。”

    柏炎看他。

    容鉴上前一步,轻声道,“你就不好奇,当年你父兄怎么会战死沙场的?”

    柏炎看他。

    容鉴笑笑,忽得有种棒打落水狗的快感在其中,“他们就是太急功近利,太过自信,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掌控了全局,最后,死在自己背后捅的刀子里,这些都是父皇告诉我的。柏炎,你今日还是赴了你父兄后尘。”

    柏炎亦笑笑,“是吗?”

    容鉴看着他,脸上微微敛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