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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开仓
    第39章开仓

    第二天一早, 苏向红早早儿的就开始扫地了。

    自己家的院子就是不一样啊,她早起扫完了地, 再把没铺砖的, 要盖花园的那块地上的土就给松了。

    心里头吧,向红也计划着呢,她想, 等方金换那帮人不在城里晃悠了, 自己就到城里去。

    等进城,买点儿杜鹃啊, 牡丹啊, 芍药啊的栽起来, 姐家的院子里, 不就漂亮多了嘛。

    但现在没花, 那么珍贵的地也不能晾着啊, 咋办呢,当然是先种上点儿菜在里头。

    于是,她先跑到宋齐家, 听说野蛋的腰上肉还是死的, 而且吧, 倒是抻直了腰了, 但是还不敢动, 混身都是褥疮,遂把自己的针拿来, 用酒精一消毒, 就给野蛋开始扎针了。

    宋齐俩口子一看这真是个医生, 乐的嘴都合不拢。

    苏向红一分钱不要,走的时候只想要点他家自留地里的菜苗苗。

    赵小兰差不多要把自家半块子的自留地都给起起来呢, 豆角、茄子,西红柿,黄瓜,一大堆的菜苗子。拿回家,往自家院里一栽,一排排一垄垄的,以后就不用找别人要菜吃了啊。

    “妈,咱永远都不会放小姨走吧?”驴蛋在沙袋上砰砰砸了两拳,过来问说。

    苏向晚看着自家妹妹,长的真是漂亮啊,她自己吧,当然不能说自己漂亮,但苏向红长的就跟年青时候的陈红似的,穿个青褂子,黑裤子,甭提多漂亮了。

    苏向晚说:“不放,你赶紧打你的沙袋去。”

    “你今天又没爱我。”驴蛋撇了撇嘴,砰砰打了两拳沙袋:“知道我为啥不练字吗?”

    “为啥?”苏向晚说。

    驴蛋悄声说:“我的字比狗蛋的好看多了,但他是我弟,我让着他。”

    苏向晚大赞,大拇指都竖起来了:“真是好兄弟。”

    虽然说,将来不论在学业上,还是在女人上,金钱上,他们会面临很多纷争。

    但父母要公平一点,智慧一点,哥哥让着弟弟,他们那怕在外面总是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只要有父母平衡,是不会反目成仇的。

    但愿将来那个像小阿舍的姑娘,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俩面前,估计这俩兄弟就能友好相爱,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过一辈子了。

    得,身为老母亲的苏向晚,现在操心将来,只操心俩件事,一是那个毒爷李承泽永远不要出现在吱吱面前。

    二就是,长的像阿舍的姑娘,也永远不要出现在驴蛋和狗蛋的面前。

    为表自己的重视,苏向晚赶忙亲了他一口:“行了,赶紧打沙袋去。”

    早晨,狗蛋还没起来,驴蛋得到了单独的,只属于自己的宠爱。

    小身板儿瘦瘦挺挺的,两只手上缠着小手绢,嘿嘿哈哈的,提着拳头就练沙袋去了。

    不过,打了两拳他又溜回来了:“我听见昨晚,你跟我爸好像吵架了。”

    半夜,懒得睡椅子的宋青山想回床,给苏向晚踢下去,然后宋青山争辩了很久,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不,他应该是,只要她不主动爬上来,他这辈子都不碰她,就是不想睡凳子。

    苏向晚赶他去厅屋里盘炕,他又不肯,俩人争执了大半夜。

    最后,苏向晚让他上交小玉藕,自己要保管,宋青山退半步城池,让她暂时保管着,他还以为上交了小玉藕就可以上床呢,结果一上交,又叫苏向晚给赶到凳子上去了。

    为着这些,俩人拌了大半宿的嘴。

    “大人的事情,你们孩子最好不要管,宋东海,你还是个孩子,懂不懂。”苏向晚说。

    驴蛋嘟了嘟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怕他要欺负你。”

    这驴蛋的性格,要跟宋青山对调一下,得多好。

    不奶不娘不娇,还不燥,真正的男神。

    苏向晚上辈子遇到过的男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驴蛋这样,有男友力的。

    当然,前几天方金换才想出的馊主义,今天一早,红星公社就喊苏向晚,要去查账。

    这个苏向晚是早就预料到的,当然,她也早有准备,召集村里的男人们,就要去红星公社了。

    赵国栋,村长,必须得去。

    宋建国和宋齐,村里俩最大的飚型大汉,也得去。

    苏向红不想让苏向晚抱着吱吱一起去,但是,苏向晚把那颗小玉西瓜往吱吱的脖子上一戴,就把吱吱给抱上了。

    “姐,这样不好吧,万一你照看不住,小玉西瓜叫人抢了呢?”苏向红说。

    苏向晚说:“这叫幌子,有大山在,方金换他休想靠近我们,但是,看到小玉瓜在这儿,他就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明白吧?”

    两辈子,苏向晚要想收拾谁,向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可怜宋青山过分高估了自己,当然也低估了妻子。

    苏向晚这是,准备要给宋青山一个大惊喜呢。

    宋建国和宋齐俩今天看起来都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走几步,宋建国那么大,那么高又壮的汉子,还得捂着胸口嗷嗷的吐上两声。

    他们为啥吐,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

    所谓青黄不接,就是四到六月份,这段时间就连大队都没粮食,大家吃的是乡上从种粮库借来的种粮,而种粮呢,为了防虫害,从一开始就是拌着六六粉的。

    带着六六粉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吧,本身就具有微毒性,但是新麦还没下来,人们明知粮食有毒,还非吃不可。

    看那么高个头的人饿的皮包骨头,也是叫人够难受的。

    红星公社,方瘸子家。

    这会儿不但方瘸子在,方金换也在呢,而要说为什么今天他敢出现了呢,因为收音机里正在播报,说清水峡水库初次蓄水,北京下来领导检查,要北京来领导,不止宋青山,宋庭秀他们县公安局所有的人,也得全员到达下场,展开戒备的。

    两个舅舅今天白天肯定不会回家,不正是他抢东西,造反闹革命的好机会?

    “一会儿,爷爷你只记得,你就抓住一点,那就是她苏向晚的粮食账不清楚,而我这儿呢,有举报信,就是小宋庄的知青写的,你一说,我就带人上场,明白吧,到时候,你声音一定要高,而我呢,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金亮,宋老三,还有最近两天金换悄悄给自己召集的几个小马仔们,一溜水儿的绿军装,人人手里拿的都是皮带,蓄势待发。

    同时,苏向晚刚到红星公社,正好碰见大队支书林书红,迎门见面,笑着就说:“支书已经到了,方保管员还没来吧,要不,咱们去接他?”

    林书红觉得纳闷啊:“就让方何管员自己来呗,接他干啥?”

    苏向晚说:“没啥,就是觉得他德高望重,咱们该去接一下。”

    林书红还没说话呢,苏向晚已经往方瘸子家走了。

    ……

    方家。

    方金换正了正自己的腰带,也准备跟他爷爷一起到公社办公室去,刚到门上,突然迎门照面,就叫一条狗给撕住了。

    宋老三一看是大山,毕竟怕这条狗,转身就想跑来着,没想到后面风风火火杀进来的苏向晚提把菜刀就冲进门来了。

    又是迎着他的脑门直接就是一劈,宋老三早就叫她劈过一回,再一看苏向晚风风火火的,直接吓的,退进屋子里,就软到炕上了。

    当然,他还以为大嫂不过凶一下,不敢砍自己来着,没想到她狞笑着,手起菜刀落,直接就劈到炕上了,劈在他的双腿之间,咔嚓一声巨响。

    宋老三挺着腰,就是一声尖叫。

    外面,几个妇女正在从一颗老榆树上往下捋榆钱叶子呢。

    六六粉拌出来的种粮,不吃吧,饿,吃了烧心,红星公社也就两颗老榆树,为了抢榆钱和榆叶子,大家都快的起来了,榆树叶子还是嫩芽儿呢,就给大家全撸掉了。

    “听说了没,方瘸子家的炕是木头做的一,一张炕,里面全是粮食。”就在这时,有人吼说。

    “啥,一炕的粮食,啥粮食,怕不是疯了吧,他家居然真的有粮食?”

    “这么些年他当保管员,年年大队都检查了,没在他家检查出一颗粮食来啊。”

    “人家盘的炕,在炕里藏着呢,刚才让小宋庄的支书苏向晚把粮食给找出来啦。”

    “要死人的哟,娃们都快饿死了,保管员家里藏着满炕的粮食,打他。”有人尖叫着说。

    林书红都喊不住了,红星公社的社员们听说方瘸子家的炕里藏着粮食,全冲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把方瘸子给打翻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往他身上吐唾沫呢。

    不过,就在这时候,大家发现方金换似乎跑了。

    现在讲的可是,红三代,臭三代,爷爷英雄儿好汉,爷爷贪污,孙子又咋能跑得掉?

    苏向晚拎着菜刀,和大山一起,把方金换围堵在一堵土坯墙后面呢。

    “大舅妈,咱是亲戚呀,亲戚,你可不能对我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大舅有多疼我,真的,小时候我还在他脖子里尿过尿呢。”方金换是个死恋态,但也特擅长装怂。

    宋建国还在犹豫呢,宋齐说:“原来他是红三代,咱们不敢动他,现在他爷爷臭了,他自己也是臭三代,咱们就能打他?”

    宋建国想起自家软嘟嘟的小阿舍,想起她不停的吐,吐,吐到最后蔫巴巴闭上眼睛的样子,突然就说:“支书,把你的菜刀给我,你先回吧,不然,这可是青山的大外甥,你让我们打他,我怕他生你的气呐。”

    苏向晚把菜刀递给了宋建国,但也叮嘱他:“不能闹出人命来,仇报了就行了,知道吧,然后把人绑了,交给大队。”

    她是支书,不能纵容着自己的社员犯人命,对吧。

    “好呐。”宋建国提着菜刀,就朝方金换逼过去了。

    狗屁的查账,啥事儿都没有不说,跟着林书红到大队公社开会,苏向晚才知道,方瘸子那个保管员,足足贪了五千多斤细小麦,还有三千多斤糜子。

    家里全都是搭空的木炕,然后把粮食装进炕里头,最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泥皮,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炕,里面装的全是粮食,哦不,应该是,好多因为饿而饿死的,孩子们的人命。

    这下倒好,开仓,分粮食,红星公社这个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估计大家都得有白面吃了呢。

    气红了眼的社员们不但要分粮食,有人提着叉,有人提着锄头,连砍带砸,直接把方瘸子给打成了个血葫芦。

    林书红几番冲进去想抢人,都叫气疯了的社员们给搡出来了。

    方家的院子里,声声鬼哭狼嚎,仿如炼狱一般。

    最后,林书红索性就不管了,关上门,让社员们去泄他们的怒火。

    这一闹一直闹到下午,好在现在的社员们朴实,怕出人命,才没把方瘸子给生生打死。

    林书红因为苏向晚找粮食有功,在各个村支书的支持下,居然还奖励了她十块钱的副食和日用品票。

    意外之喜啊,苏向晚挥着手走的时候,林书红还跟她开玩笑呢:“要再能找出这么几炕的粮食来,咱红星公社到明年都不愁吃。”

    拿着副食票,苏向晚进了供销社,就准备犒劳自己一顿。

    见供销社的角落里居然有只公鸡在咕咕咕的叫呢,一问,才知道这也属于是副食,不过,是从一个私底下悄悄养鸡的人家没收来的。

    总共八块钱的票,正好能买那只鸡,苏向晚索性,就把鸡给买回家了。

    “妈,你咋一个人走了,都不带我。”一回家,迎门就撞上驴蛋。

    向红也在叫呢:“姐,你家这俩熊孩子,没一个听话的,你一走,他俩叫着也要去红星公社,我差点儿就拦不住。”

    小吱吱是跟着苏向晚一起出去的,这会儿才给妈妈解开两条腿,软嘟嘟的往小姨怀里扑呢。

    苏向红当然也有一堆的问题要问,叽哩哇啦的,几个人简直没把苏向晚给吵死。

    不过,还是狗蛋问的最实际:“妈,今晚吃啥?”

    苏向晚拎着只活鸡呢,鸡还在咕咕:“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狗蛋和驴蛋俩顿时就站住了,同时吞了口口水,这俩傻孩子,不但没吃过猪肉,连鸡也没吃过,真是稀奇。

    宋青山和宋庭秀是接到报案之后,直接扔下北京来的领导,从水库上赶回来的。

    多少年没见的方金换和宋老三俩人背对着背,给捆在棵树上呢,但是,神奇的是俩人居然没挨打。

    宋建国和宋齐倒是没敢打这俩人,社员嘛,胆小怕事,也心软,不敢打,就只拿菜刀吓唬了一下。

    宋庭秀一见宋老三,提起皮带就想抽,宋青山把宋老三拎给他,说:“找间屋子悄悄打去,不要打脸,咱是有公职的人,真打烂了脸,可不好看。”

    “舅,还是你最疼,是吧。”金换一看自己不用挨打,高兴坏了,就说:“大舅,我真的啥也没干,倒是我大舅妈吧,你看看她啥人嘛她,我家藏着粮食,那可是给咱们几大家子亲戚一起吃的,我大舅妈把这全分了,红星公社的人倒是有粮食吃了,可这于她有啥好处?”

    宋青山带着金换,走到一块土坯墙的后面,把他头上几撮子杂草揪了下来,说:“我听说你在我们村,压断过一个孩子的腰?”

    “是玩的时候,那孩子摔坏的,这不能赖我啊,更何况,我妈赔钱了呢。”方金换说。

    “你还打过你妈?”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看着自己眉宇紧皱的大舅,笑的有点不太自然:“是她一直在打我,我就不小心推了一把,大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我想,你肯定也不是故意往人家小姑娘的嘴里尿尿的,是吧?我这两天在城里打听过,好几个小姑娘说,你摸过她们,骚扰过她们,我估计,那也不是真的。”宋青山说。

    方金换顿时深吸了口气:“哪能呢,我没那么干过,那全是人胡编乱造的,不信你去问我外婆,我真没有。”

    突然一把,宋青山也不知道捏在哪儿,方金换哎哟一声:“舅,你这是干啥?”

    宋青山松了手,说:“彩旗是丫头,吱吱也是丫头,咱家丫头不多,金换,大舅相信这世界上犯了任何罪的人都能改过自信,但欺负小丫头的人,是改不了的。”

    “我真没有,而且,现在城里的姑娘们都开放着呢,毕竟咱有个军团嘛,好多小姑娘赶都赶不走,就愿意往我身上贴,很多都是她们自己贴上来的。”方金换及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谁叫咱现在也有权威呢。”

    才十五岁的孩子啊,你说他是孩子吗,他不是,他已经发育成熟,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生理构造了。

    但是,年龄限制,在法律上要处理他,就得以少年罪论处。

    “如果有人敢往彩旗,或者吱吱的身上下爪子,你知道舅舅会怎么样吗?”宋青山拍着大外甥的肩膀,就说。

    方金换赶忙说:“绝对要狠揍他一顿。”

    “不,舅舅不会让那种人多活一天的,你明白吧?”宋青山拍了拍大外甥的肩膀,说:“去吧,玩去吧。”

    这就给放啦?

    方金换真是没想到啊,咧着嘴就笑呢:“谢谢大舅,谢谢大舅,那我走了啊。”

    “大舅拖拉机上,还有几包子炸药,得送到水库上去,没时间送你,你自己回城,能找到路吧?”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找不到路,我十三岁就骑着摩托车到处溜哒呢,大舅,我可是走过天南海北的人,你放心吧,真的。”

    回到小宋庄,因为现在苏向晚住的离村子远了,就在大路边上,一眼就可以望得到。

    两旁全是麦田,麦田围着一处院舍,青青田园,确实不错。

    宋青山半年前头一天住劳改点就开始计划着攒家底儿,盖房子,一片片的砖,一片片的瓦,一根根的木料,那全是他自个儿攒的。

    当然了,农村男人,心里啥都没房子重要,这一看新家,心里那是真高兴。

    不过,最叫宋青山惊喜的是,俩儿子勾肩搭背,就在大路畔站着呢,一看见他,全跳起来了:“爸爸,爸爸。”

    宋青山很高兴,俩儿子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知道等爸爸啦?”宋青山抱起驴蛋丢了丢。

    狗蛋闷闷的在后面走着呢,声音很诚实:“哪里,我们在等着你来,好开动吃鸡呢,我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鸡。”

    “吃鸡,哪来的鸡?”宋青山说。

    “大吉大利来的。”狗蛋懂的多着呢:“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顿了顿,他又说:“鸡是拿我金换哥换来的哦,我们今天准备好好吃它。”

    自打上回方金换来,给苏向晚打跑之后,狗蛋空前的膨胀,今天还能吃到拿方金换换来的鸡,乐的简直合不拢嘴呢。

    “你妈呢,好着没?”宋青山问驴蛋。

    驴蛋一脸没事人似的:“好得很呢,回家的时候乐滋滋的,手里还提着一只大公鸡。”

    孩子手里比划着呢。

    宋青山想起苏向晚所说的小阿舍,现在总算理解了她心里那种不舒服,也明白,为啥她不愿意让他上床了。

    他于是又说:“宋东海,你妈除了大裤叉子和雪花膏,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爸给你妈送一个?”

    驴蛋想了半天,说:“她有一天说自己想要个布拉吉,爸爸,布拉吉是个啥?”

    孩子不知道布拉吉,宋青山知道啊,他赶忙说:“爸知道,爸改天就让人从北京,给你妈带一条她喜欢的布拉,咱给她买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