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广阔的草原上, 三匹骏马在驰骋狂奔。
刚开始的时候, 三匹马还呈现着齐驱并驾的趋势, 然而没过多久, 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因为白茵是独自一骑, 所以她很快就将索朗和顿珠给甩到了身后。
索朗和顿珠好胜心顿时就被激起, 他们两个下意识的就要放马追逐,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衣服就被人给死死拽住了。
索朗:“……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带你们了。”
想加快速度还要考虑一下这两个人,这么想着,索朗深深的叹了口气。
杨鹏听不懂索朗在说什么, 但从表情上,他很难告诉自己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和周军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是郁闷之后, 两人才从对方身上找到了平衡。
当马匹高高跃起, 带动他们也腾空的时候,周军和杨鹏再也没有空想别的了。
明艳的日光和葱郁的草原, 飞驰的骏马和漫卷的流风。这大概是周军和杨鹏经历过的最坏的一次旅行, 却也是最好的一次。
纵然再坎坷的旅途, 却也阻挡不了旅人前进的脚步。
周军茫然的看着四周的葱郁的草地, 莫名的,他心中多年职场抑郁一扫而光。
大约, 他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尽管狼群凶猛, 尽管他弄丢了一辆车。
白茵并不知道周军心中所想, 这个时候,她早已不管身后的几个人了。现在不必用马鞭, 也不用开口催促,这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一路飞驰,每隔两个小时休息一次。就这样,到了拉萨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周军出钱请几个人住宿,白茵他们并没有拒绝,这让他顿时就松了口气。
长时间坐在疾驰的马背上,除了白茵以外,就连索朗也感觉到了疲惫。于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准备清洗入睡。
如此,一夜又去。
——
第二天,一大早索朗就带着自己的儿子顿珠回自己家里去了。
临走的时候,顿珠对着白茵说了好一些感激的话。白茵只道是他自己运气好,别的并没有说什么。
就在索朗坐在马上,一手牵着另两匹马,呼喊着顿珠的时候。顿珠突然问:“等我长大,你做我的阿佳好不好?”
她大概是他遇到过骑术最好的人了,还救了他。
“阿佳”在藏语里有姐姐和妻子的意思,白茵可不认为当顿珠的姐姐还需要等他长大。如此,那就剩下另一个答案了。
十岁的藏族小男孩尚不知什么是情/爱风月,就看着眼前的白茵,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白茵一愣,接着就挑眉笑嘻嘻道:“还是不了,我是不会嫁人的。”
顿珠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白茵,确定她说的不是假话之后,他扁了扁嘴巴,脸上闪过失落。
还以为她要是答应他的请求,以后就能经常来草原教他骑术了呢……
索朗远远的看着自己儿子骤然就破灭的求/爱,他古铜色脸上闪过好笑。在顿珠上马以后,他甚至还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一下。
白茵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她微微勾了勾唇,接着就转过了身。
——
到了下午的时候,白茵背着包和周军杨鹏两个人告了个别。
不出意外的,周军和杨鹏听完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他们怎么说也才认识的两三天的时间,关系至多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可就是这两三天,他们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把白茵当成了他们安全感的来源,现在白茵提出要离开,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挽留。
“我们可以下了西藏到川省以后再分别,也方便互相照顾……”杨鹏委婉道。
但这一番话下来,杨鹏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这一路,明明就只是白茵单方面在照顾他们。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要在一个十多岁的女生身上找到什么安全感,杨鹏心底顿时就划过了怔忪。
突然,杨鹏眼含歉意的就改了口:“算了,你接着往前走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白茵看着杨鹏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反复,只是冲两人挥挥手,就背着背包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了。
等白茵离开之后,周军有些责怪的看着杨鹏:“怎么不准备跟着了?”
虽然到了拉萨市了,可危险依旧还在。
杨鹏鄙视的看了周军一眼:“你今年可是三十五了,怎么,让一个小姑娘保护你,你不嫌丢脸啊?”
杨鹏一说完,周军浑身的力气就弱了下来。
他也确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人生路途茫茫,又有谁能好心一直帮他们一辈子呢?白茵这样对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或许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挫折之后,周军和杨鹏都看开了许多,两人飞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就在拉萨市这里逛了起来。
——
走在拉萨市的街道上,白茵悠闲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和各色的工艺品买卖,甚至还有来往的喇嘛。
西藏的活佛居住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里,需要沿着雅鲁藏布江溯流而上,经过羊卓雍湖之后才到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在明正统十二兴建,之后万历年间又再次扩建过,显得极其宏伟了。
现如今,那寺庙又是另一副样子。这么想着,白茵将手中别人给的扎什伦布寺的旅游宣传单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上辈子去过的地方可没兴趣再去一趟。至于这里的大昭寺,却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前世的时候,她就十分想看这松赞干布为迎尺尊公主而建造的寺庙到底是个什么样,只是到最后也未能成行。
说不上是遗憾,只是独身一人再来的时候,却不可再错过了。
街道小路渐行渐通,大昭寺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出现在了白茵的面前。
或许是岁月的洗礼过后,寺庙因时光铺就的厚重的佛性越发醒目,一砖一木,自生朴拙的韵味。
佛寺香火渺渺传出,嗅闻之下,让人忍不住心生虔诚。
白茵站在佛寺门口,这佛寺浑厚到的刺目的福泽金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白茵看着门前被人叩拜到磨出深深痕迹的青石板,良久之后,她唇角微扬,就这么拿着门票走了进去。
参观过一座座的大殿,白茵有些兴趣缺缺。
这寺庙与寺庙之间,除了建筑构造不同,供奉的佛像多有类似。
蓦然,一阵梵音既起,白茵看着纷纷安静下来的人群,她轻叹一口气,然后又挑了个方向继续行走。
她这两世心中都没什么信仰,听再多类似的佛音佛经,也涤荡不了她那颗世俗的心。
渐渐的,白茵又转到了一个略显偏僻的佛殿外,想了想,她抬脚就走了进去。
这密宗欢喜佛她倒是见了许多次了,上辈子来西藏的时候,她一间一间辗转各个佛殿的时候也曾见过一次。现在想想,她同这欢喜佛还算有缘。
就在白茵出了这大殿的时候,她再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殿外的男人。
男人眉眼斜飞,几欲入鬓,面颊冷峻如同石刻。一身霜雪凛冽之气,目中无波无澜,仿若一面亘古无波的铜镜,只照映出别人的喜怒哀乐。
白茵看像对方的时候,男人也仿佛算好了一般,也看向了她。
白茵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等她苦思冥想了半天之后,她才从多年前的记忆里翻找出来类似的画面。
那也是一个艳阳明光的午后,她在札什伦布寺的欢喜殿外遇到了偶然经过的司白夜。
时隔多年之后,她又再次遇到了同一个人。
蓦然,白茵就笑了,她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眯眯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沉默不语,良久,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看准的他动作的白茵给打断了。
“小师叔。”白茵仿佛上辈子一样,笑嘻嘻的他。
这男人自然是司白夜,他听到白茵那一声“小师叔”,他的整个身体登时一震,再看向她时,目光幽深的望不到底。
白茵见此,顿时眯了眯眼。她的表情不变,只是笑意越深,“你居然恢复记忆了。”
白茵又不是傻子,虽然她不知道人在缺少一魄的时候怎么能保持记忆完整,但她不信司白夜出现在这里只是个巧合而已。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白茵略微琢磨了一下就想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他特意告诉她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白茵想了想,司白夜上辈子死的时候她还没有叛出师门,所以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是因为骤然恢复记忆,对这个陌生的时代不够适应,所以才来特意找她的?
白茵见司白夜不答是或者不是,她也不在意,只是道:“我倒是来这里很久了,要是你不介意,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上辈子司白夜和她无怨,白茵也没有迁怒他的想法。只是那句“小师叔”,也只会在试探他的时候叫他最后一句了。
这么想罢,白茵怪异的看了司白夜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欢喜殿。
没想到都过了几百年了,他喜欢往这里跑的习惯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