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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135章

    “苏莳廷,你怎么会来,还穿成这样!”

    苏明妩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色太监服,他身条高挑,温润如玉,朴素的宫服也被他穿出了正经高官的气质。

    他笑起来,齿如编贝,唇若丹朱,“娇娇,见到我不高兴么。”

    “...”

    苏明妩爱哭,眼睛倏然通红,扔下手中杂物,许久未见不由自主地扑上前抱住他,“哥哥,我还,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苏莳廷侧眸示意小太监出去把风,手掌压上女子肩,温柔道:“娇娇,别怕,以后我会常来。”

    苏明妩忘了想他为何能常来,“嗯...”

    安抚片刻,苏莳廷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食盒里面的餐盘端出,倶是苏明妩喜欢吃的烤鸭和素炒虾仁。

    “听话,先用膳。”

    “哥哥,可我不想吃啊。”

    苏莳廷带着笑意,语气中是不容置疑:“浪费粮食,不行哦。”

    “...”

    苏明妩捧过近乎塞进手上的瓷碗,她发现苏莳廷及冠之后甚少打趣她,然而外表的温柔,总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教她莫名不敢拒绝。

    “慢慢吃,今日陛下出宫打猎,我可以呆小半日陪你解闷。”

    苏明妩没发觉,她慢慢不敢再喊他的名字,“哥哥,你怎么晓得?”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好吧,真是说了等于没说。

    苏明妩吃了几筷子菜,家里熟悉的味道使她多吃了两口,咽下去后问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你的手臂都好了吗?你往后有何打算,要不要去考功名?”

    苏莳廷对普通的问题有问必答,不紧不慢地拿起公筷替她布菜,“他们很好,母亲的确更担忧,我与她保证过你的安全,至于功名,我没想入仕。”

    “...哦。”

    苏明妩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苏莳廷大概不清楚,但她实在没别的人可以问。

    “哥哥,你知不知道王爷他怎么样了。”她被关在冷宫里大半年,当初道别都来不及,她至少还有勉勉陪,符栾孤零零一个人...

    苏莳廷对她的担心有所预料,回道:“凉州和北羌的战事将休,王爷受了点伤不过无大碍,你不必担忧,等他过来接你即可。”

    “受伤?”

    苏明妩全部的注意力聚焦在前半句,面露急色,拉住他的手,“哪里受伤?!”

    “唔...听说是腰背处吧。”苏莳廷不悦,“既然我说了没事,娇娇你就不该如此思虑。”

    正如符栾不理解苏明妩对符箐瑶的感情,苏莳廷也不会理解男女所谓情爱,简直是庸人自扰。

    “...”

    苏明妩怎么可能不着急,按符栾的性子,若是小伤如何会传出,所以到底伤到哪个地步。

    苏莳廷看妹妹的脸色,本来觉得可以随意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实际上,自从苏明妩被带走,符栾便跟杀疯了眼似的,每每要亲自对阵。最初不戴眼罩便意味着和庆安帝撕破了表面关系,坊间对陛下血脉的传言议论已开始逐渐变多。

    “娇娇,我长话短说,你在宫里至少仍需再忍半年,皇上打算趁王爷进京途中让姜擎苍带兵往北攻打。”到那时,他会动用手下人力于东边牵制住镇东将军进宫勤王的兵甲,势必给符栾留出空间。

    苏明妩心里一团乱,轻声道:“哥哥,你能不能帮我转告王爷,叫他别急着来接我,我在这过得还好,我们等得及,他刚和北羌打完,万一,万一姜将军...”

    苏莳廷想起了叶折风,“放心吧,有人会看着办。”

    “...”

    苏明妩感觉他和符栾一样,凡事对她只会讲半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带信给他。”

    “能,不过不需要多此一举。”

    “什么意思?”

    苏莳廷的桃花眼往周围一挑,“他在你身边留有的暗卫,皇宫里不方便出现,无论如何,至少他绝对清楚你的安危。”

    苏明妩垂头嗫嚅,“这样啊,可真不公平,我都看不见他...”

    苏莳廷无奈,走前一步揽住她,“好了好了,你们只是分隔异地,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男女间要这般腻歪麽。

    “怎么没见你这样想哥哥和母亲。”

    “我也想啊,哭的时候你没见着罢了!”

    “好好,是我说错话。”

    苏明妩闻言趴在他肩膀,啜泣声夹杂呢喃,听不出具体的话语,苏莳廷只好静静站直由她发泄这大半年在宫里的憋屈。

    她寻常不是没哭过,独自默默流泪,和遇到能够依靠的人还是不同。

    “娇娇,你要相信哥哥和王爷。”

    苏明妩泪眼婆娑点了点头,“嗯!”

    ...

    未时末,符斯延被小太监带回冷宫,在宫里生活的这段日子,他长得很快,也越发安静,除了对苏明妩亲近,面对其余人皆是疏离没有太大差别。

    进宫最初,他每晚都会问父王何时来,到后来甚少提起,似乎已然默认要在宫里久待。

    当然,因为他年纪小,别人满以为是被吓出这样的性子,连苏明妩都愧疚不已。

    此番回来,符斯延蓦地看到苏莳廷,总算露出稚童该有的措手不及。

    苏莳廷微笑弯腰,捏捏外甥的小脸蛋,“勉勉,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

    符斯延答完朝里瞥了眼,苏明妩盖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得出女子的眼睛哭肿了,“娘亲为什么哭。”

    苏莳廷观察小外甥,明明那么副小身板,说话语气为何会如此老成,看到许久未见的大人长辈也不先撒娇。

    这到底是像谁,他妹妹小时候可爱极了,才不是这样讨人厌的样子。

    苏莳廷坦然说道:“她想你的父王。”

    符斯延哼了句奶音,走到另一张床边甩下小背包,稚嫩的嗓音说出自以为冷冰冰的话,“为什么要想呢,他根本不会来接我们。”

    “额,你...”

    苏莳廷忽然看出来勉勉像谁了,分明和自己儿时的性格一样,当时他也还不会掩饰,苏鸿旭纳小妾那两日,他同样是恼怒愤恨。

    天生对外人漠然,最初体现的情绪,大概就是这样欠揍。

    符斯延方才没发泄完,“我没说错,舅舅都能,扮太监见我们。”

    苏莳廷难得好心劝慰,“哦,你父王也会来啊。”

    “不,他早就不记得我和娘亲了。”

    苏莳廷不知从何讲起,符斯延的早慧在孩子中可以算出类拔萃,但比起成年人的纠葛来说,理解能力却远远不足,加上他最关键成思的大半年,孤独地生活在皇宫里,是以对父亲从思念转至埋怨也很正常。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话题陷入僵局,苏莳廷觉得他有必要引导,“勉勉,我知道皇太孙和皇子们的鸟音笼是你弄坏的。”

    符斯延没想到他忽然提及此事,瞥过视线,“不是。”

    “不管你承不承认,此事差点让人发现,有位太监替你拦住了旁观者。”苏莳廷试着用浅显的话说道,“我的意思是,待人疏离的心思不要尽放表面,要学会收敛,让外人猜不到你头上。”

    “我不介意。”

    苏莳廷明白他的意思,作为质子,虽然不自由,但是尊贵的世子身份没变,那几位普通皇孙自是不敢轻易挑衅。

    他掀眸幽声,笑靥如春风,“你父皇定然希望你能收敛心性,在宫里变得更稳重。”

    符斯延低头沉思,忽然抬头,满目期待,“舅舅。”

    “嗯?”

    “你意思是说,替我挡人的小太监,是,是...父王派来偷偷保护我的吗?”

    苏莳廷想到了什么,笑道:“我说你就会信吗,想知道,不妨试一试。”

    “嗯,我要做什么?”

    ...

    苏明妩小憩醒来,看到甥舅两个大眼瞪小眼,打了个呵欠撑起半身,“你们在聊甚么。”

    符斯延蹦跳‘像’个孩子似的,欢欢喜喜道:“娘亲,你醒啦。”

    “嗯。”

    苏莳廷掸袍,站起戴上太监帽,“娇娇,我要回去了。”

    “...好,母亲那里,你帮我好好安抚,别教她担心我。”

    “放心。”

    ...

    文华殿位于皇宫东边,房屋的顶部覆盖绿色琉璃瓦片,曾经作为太子做学问的地方,后来沿用于皇子皇孙们上课之所,讲官一般由皇上挑选的进士或者翰林院的闲官。

    殿内,依次排列有数十张榫案,摆放有书籍的大约十几张。

    皇宫里在学字的年幼皇孙们并不喜欢半路插课,患有‘眼疾’的符斯延,碍于庆安帝时常唤他过去问功课,他们才不敢肆意使绊子。

    符斯延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成贵妃生的异瞳十二皇子,恍惚以为遇到了同类人,但十二皇子和东宫殿下的儿子符承益关系最好,喜爱抱团对他冷嘲热讽,符斯延久了也就不再理睬。

    今日,符斯延换了身改短的紫色束腰衣衫,皇孙们年纪小,身条比例却能看得出来,属他的腿最长,穿什么样的款式衣裳都好看。尤其他腰间别了把短宝剑,像个小大人,张扬地走到最后那张座位。

    符斯延这把剑是符栾送的生辰礼,剑鞘青蟒色精光幽黯,剑柄顶部嵌有赤金曜石,连着看无比耀目。

    他以往藏在腰带下,此时第一次展现出来,当然很快得到了关注。

    授课老师还没来,十二皇子率先开口,“符斯延,你,你腰里那把剑哪来的。”

    符斯延合上书,记起苏莳廷说的话,不再板着一副脸,“我父王送我的呀。”

    皇太孙符成益听到后很羡慕,毕竟宫里刀剑管得严,他翘腿踩上椅子,“符斯延,你把剑借我们两日,我们以后就带你一起玩儿。”

    符斯延似是在思索条件,“可是,我不舍得,我很喜欢这个的。”

    孩子的思维简单,“这样吧,你直接说想要什么,我们跟你换。”

    符斯延‘犹犹豫豫’,失误一般地把短宝剑放在桌上,“算了,我还是不想给你们呢...”

    符成益一看宝物近在咫尺,与旁边人对视一眼,手快抢了过去,他咧嘴摇手,“我就要玩儿,你能怎么着!”

    “你!”

    符斯延捏起手,似乎很生气,他拍桌起身,冲上去要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用力拔走的只是华丽剑鞘。

    “哈哈哈,你白费力气!”

    孩子们之间多是小吵小闹,在场的其余皇孙只顾嘲笑,以为符斯延拿走剑鞘就会停下动作,没想他居然重新往前冲,赤手妄图抓刀刃。

    符成益吓呆了,没反应过来,立在原地不动,他的手也不知收回,眼看符斯延的手掌就仿佛要被刺穿。

    符斯延在心里默念到三,若是周遭还没有动静,他懂得收势,舅舅告诉过他,一把未开锋的短剑而已,偏离开剑顶伤不了什么,但父王的手下以为刀锋锐利,一定会出现帮他。

    他很紧张,“一。”

    “二。”没有。

    “三——”

    “啊!”

    惨叫声传来,众孩子看过去,发出声音的却不是符斯延,而是符成益,他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左偏倒摔在地上,手上的短剑滑落出手,清脆哐了声。

    “是谁,谁刚才踢了我一脚!”

    大家面面相觑,方才他们聚集在一起,目光全放在世子身上,真的有可能踩到皇太孙而不自知,但是怎么可能承认。

    “不是我啊!”

    “也,也不是我!”

    十二皇子气呼呼地扶起符成益,“你,你这宝剑真晦气,不要了,还给你,成益我们不上课,走。”

    符斯延不发一言,等其他人走后,望着地上多出的那颗窗外射来的石子出神。

    直到捡回宝剑,低头时,他的嘴角忽然扬了扬,舅舅说得对...

    ...

    ***

    凉州武威王府内,樟月殿的琉璃花房前,男人负手站立。

    大冬日,他裸了右边半身,露出部分可见的治伤用的白纱,缠裹的胸背肌理精壮,隐约透着血色,宽肩挺秀,男人的身姿始终轩昂如常。

    他垂眸,无意识地碰触花房里的娇花,指尖向上划过带刺梗茎,刺出一颗颗血珠,最后染落花瓣。

    “王爷,前两日有几位皇孙嘲笑世子,于是世子毁了他们的心头玩物。”

    “笑他甚么。”

    霍刀挠头,“额,就,就是说王爷扔下世子和王妃,不要他们,之类的话。”

    符栾俊美面容一冷,手势微重,不小心折断了。

    良久后,“她呢。”

    霍刀说话不会转弯,“王爷,王妃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属下觉得没怎么受打搅,符璟桓因为南康公主那件事,被皇上派出宫去临县监工水利,到下个月才回。”

    皇宫里,有他们的暗卫和眼线,然禁卫军守卫森严,不足以将人带出宫,只能传出消息和适当护卫。

    霍刀估计天色,“王爷,咱们该回营地了,今天您答应了见叶折风。”

    符栾多看了眼花房,顺手将花收进右衽,接过披风,冷声道:“走罢。”

    “吩咐下去,王妃回来前,暖房剩下的花一枝都不能少。”

    “是!”

    西院外的墙角拐弯处,林芷清探出头偷偷看着符栾远走的背影,清丽的眼眸显出不甘,她做完了打算,逐渐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