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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133章

    马车疾驰,苏明妩拿起桌上的火折点亮一盏油灯,滋滋冒烟的火光随着车辙深浅,左右摇曳。

    她收回手搂紧怀抱里的孩子,缓慢有节律地拍他的背,同时柔声哼唱童谣。

    方才小男孩问完那两句,啪嗒掉了几颗眼泪,这还是符斯延会说话之后第一次哭,苏明妩心疼不已,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最后只好哄他说再等等,父王发现他们不见,定然能找来。

    禁卫军马不停蹄,两日内赶到益州,河岸边早有管家的大商船接应。

    苏明妩猜到会走水路,禁卫军乘船而来,自然还是乘船回去的不引人耳目。

    趁着夜色,王妃和世子被带进船舱,或许是即将离开旱路,禁卫军统领周泰和放松警惕,对她看管不严,任她可以在甲板随意走动。

    苏明妩守着符斯延睡着后,走到船舱窗口靠在对面的船栏。

    她一边留心窗户,关心里面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小小身影,一边偶尔望向越来越远的岸边,剪水双瞳里映出河面的波光。

    晚风吹过,苏明妩忽然发觉腿上痒痒的,她低头一看,原来就那么眨眼的功夫,符斯延竟是偷偷从床上攀下来跑至她身边,习惯性趴上了她的腿。

    “勉勉,睡不着吗?”

    符斯延仰起头,摇头晃脑,“娇娇,我不想睡觉了。”

    苏明妩对他素来宠溺,从不逼他做任何事,弯下腰抱起儿子,“好啊,那你就陪娘亲看看河景。”

    “嗯。”符斯延揉了揉眼睛,看着水波纹,“我们是不是,走的很远呢?”

    “唔...是啊,刚离开凉州,到了益州,坐上船去京华大约要十几日。”

    符斯延对地域还没有那么齐全的概念,半懂不懂地伸出小手,勾住苏明妩的脖子,“娘亲,父王现在还没来,意思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

    苏明妩看到儿子显露受伤的眼神,心里顿时十分酸涨,她上次没有好好回答真的很不应该,也怪她自己的情绪尚未调节好。

    这次,她决定好好与他沟通说清。

    “勉勉,我也很想你父王,可是你父王他暂时有更要紧的事,晚一点,晚一点定然会来找我们的。”

    勉勉不高兴地扁扁嘴,“什么叫要紧的事?”

    苏明妩沉下心仔细忖度说辞,“就是为了让勉勉以后日子过得更好,你父王努力在做的事。”

    “噢...所以说,父王还是喜欢我的吗?”

    苏明妩亲亲小孩子的额头,“当然,你父王最喜欢你了!这次他们本来只想带走我,但是娘亲太害怕,所以找了勉勉陪,勉勉会不会怪我?”

    符斯延这句听懂了,挺起他稚嫩的胸脯,“不会!我生来就是保护娇娇的!”

    苏明妩心头一暖,莞尔道:“这又是谁与你乱说?”

    “舅舅说的。”

    “...”

    苏莳廷倒是的确来过凉州两次,去年年尾在西南因为手臂受伤,直接遣送回了京华,母亲信里提起过,苏鸿旭在家被他气得恨不得报官。

    “哦对,回了京华,勉勉还可以看到舅舅,是不是很高兴啊?”

    符斯延扒拉他的火焰坠子,“还好叭,我不是很想他。”

    “...哈哈。”

    母子二人在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悄悄话,月光无意间落在他颈间的火焰纹吊坠,折射出片刻的光。

    船上辅助开船的伙计抬头,远远看到时眉头一皱,立刻折身回到了船舱里拿起笔写信...

    ...

    ***

    黄昏落日,天下第一雄关外,望不见底的黄沙万里,烽烟缭绕,依稀可见密密麻麻强壮的北羌骑军的黑影。

    原本定下突袭,可惜提前走漏风声,如今可以说是双方皆是有准备的背水一战。

    兵阵最前,符栾单手束缰绳坐在昂首的战马上,他的身量本就高大,穿了银色铠甲后遮住俊美容色,剩下狠厉的气势便愈加逼人。

    此战由雍凉王亲自担任主帅,士气大涨,旱灾期间,军营粮草齐备,收编了许多年轻壮年,新兵争着想立功,老兵同样不愿意被看扁,个个斗意十足。

    “报!”

    开战在即,符栾身侧的霍锋向后不悦斥责,“什么事。”

    通讯兵骑着快马,无奈从队伍里挤进,颤颤巍巍地把王府的快信奉上,“王,王爷有令,王府来的加急信无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送来,卑职不敢怠慢...”

    崔珏闻言,急忙想收走,“王爷,此刻不是拆家信的时机。”

    符栾侧眸瞟了他一眼,从士兵手里夺过,他挑眉利落地展开,直到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淡然脸色遽变,瞳孔骤然急缩,转而狠狠看向崔珏,“崔珏,你胆敢瞒本王此事!”

    崔珏见事已至此,不得不直言:“是,卑职得了宫里传信没有上报,的确是有意隐瞒。”

    “可是王爷!再不给皇上把柄,他一旦失了耐性直接搬出圣旨,撕破脸要西南军夹击,我们凉州当如何?必要的示弱和缓兵之计,为今只能靠王妃和世子做质子来完成啊。”

    符栾手中的信被强劲的力道捏碎,他的目光如寒芒,刀刀刺在崔珏身上。

    “崔珏,你是说,拿本王的妻儿换。”

    崔珏咬着牙继续,“是,卑,卑职实在不想错过攻打北羌最好的时机,再,再者,就算王爷快马赶回去,也根本赶不上,王府能传出消息,说明禁卫军已然将人带走。”

    在场的所有大将,谁都明白崔珏的意思,王爷今日,毫无选择余地,除非他连凉州都不要。

    可是,按王爷的脾性,这怎么可能呢。

    符栾缓缓闭上眼,他咬紧牙关,额头颈间的青筋因为强忍的戾气,蜿蜒暴起如挣扎的虬蟒,明明半身一动不动,周围肆意散发出杀伐的气息却有如实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顷刻后,男人嘶哑冷声:“崔珏,此战之后,离开本王的军营。”

    崔珏哽咽,在马背行礼,“是,王爷。”

    符栾抬手摘掉头盔,扯下他左边眼罩,玄布缠绕在手腕,然后调转马头面向下首黑鸦鸦大片的士兵,近处能看清他脸的小兵们纷纷露出惊色,像是了解了极大的秘密。

    “所有人听令。”

    “是。”

    符栾从霍锋手里夺过一只,睥睨地笑,厉声道:“是本王亏待你们,让你们连饭都吃不饱么?”

    “所有人听令。”

    “是!”

    霍锋看清符栾的意图,想劝,“王爷,您是主帅,本不该亲自上战场...”

    然而,黑马感受到主人的临界极致的怒意,抬起一双马前蹄高声嘶鸣打断他,应和边上打起的锤锤战鼓。

    符栾转身,蓄势待发,唇边勾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今日,本王所到之处,哪怕有降者,杀、无、赦!”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