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军的枪林弹雨持续宣泄了不到一百二十个呼吸后,前方那密集如云的恶灵煞尸就开始溃散。
无论是生者还是死灵,只要有着灵智,就一定有着‘求生’与‘恐惧’这种意识。
此时它们就遵循着求生的本能,在疯狂的往后奔逃,试图从这片屠宰场逃离。
远在几十里外的辽太后述律平,也没有强控它们继续冲击。她甚至从战场上收回了意念,任由收罗来的这些仆从军后撤。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击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只会进一步损耗他们的军力。
此时她试探的目的也已达成,对方那数万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威力堪称可怕。
这种情况下,哪怕将这些仆从军消耗殆尽,都没可能撼动对方的军阵。
所以与其让它们这样白白消耗,倒不如先将之撤回来,作为下一波攻势的助力。
可接下来,晋军有效射程高达十里的众多火炮,还有那射程二里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却成为了它们的噩梦。。
晋军那伸展在山丘上的两只‘鹤翼’交错打击,将谷口那一片十里范围的平地,都化为一片修罗死狱。
这些恶灵煞尸每后退一步,都会有大片的恶灵消散,同时丢下海量的腐烂尸体。
那枪械开火声连绵不绝,大炮的轰鸣持续的震撼山谷。大片的青烟被南风吹刮着,覆盖住了整个战场。
整整一刻时间之后,那枪械开火声才告一段落,又半个时辰,那轰鸣的火炮也停了下来。
此时整个战场一片死寂,那片被大量炮弹肆掠过的平原,此时已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万尸体。
可对面的损失,其实远超于此。
许多恶鬼怨灵是没有实体的,被那些符文弹丸击中之后,整个灵体就会消散。
还有些煞尸的躯体,直接就在密集的炮火丹丸打击下彻底溶解!
“这就是你说的火枪与火炮?大晋朝赖以克制蒙兀铁骑,浑一天下之物?你刚才该阻止我的。”
法坛之上,辽太后述律平终于将心内的惊悸之意镇压,可她的双手却依旧紧攥着,一身气息沉冷如冰。
她在刚才的那一波‘试探’当中,损失了高达二十万的仆从。
即便这些恶灵煞尸当中,没有一具是她倚重的‘皮室铁骑’,可辽太后述律平还是感觉到惋惜与痛心。
她为了收集这些‘仆从’,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
整个北疆范围,此时也找不到更多第二门的恶灵煞尸了。
辽太后述律平自问不是顽固不肯纳谏之人,刚才只需张观澜说上一两句话,述律平定会采取更谨慎的做法。
张观澜则无言以对,他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大晋太祖的确是依靠火器的力量纵横江河,对抗蒙兀骑军。可晋军常用的那些火铳,三眼铳等等,却绝没有这样的威力。
甚至由于军制败坏的缘故,这些火器大多都是粗制滥造,威力远不如晋太祖开国的那个时候了。
最终张观澜语声干涩道:“太后娘娘,‘符文燧发线膛枪’是大晋新近才出现的火器。之前臣也没想到,它们齐射的时候会有此等威势。”
辽太后述律平没有再出言指责,她微一招手,一具浑身燃烧黑焰的黑色战马就迅速奔腾而至。
“太后娘娘!”张观澜见述律平翻身上马,不禁神色错愕:“请问您这是?”
“本宫去观阵!”述律平没等张观澜说完,就已策骑而出,她的眉眼中含着冷厉之意:“本宫得先看一看敌阵的究竟!”
她认为自己不能再依赖张观澜的情报与判断,在将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投入战局之前,述律平想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确证敌人的情况。
此时的兵部左侍郎商弘,已经降落在李轩的帅台上。
李轩手按着腰刀斜睨了过去,然后似笑非笑道:“看来商学士总算是对本侯有了些许信心。”
这位一直呆在位于丘顶的骑军当中,打的算盘就是在大军溃散之后,掌握住这支后备军力。
商弘这么做并非是畏战,而是想要尽可能的在李轩战败之后收拾手尾。
“这些火器之威,实在超我意料。”
商弘只当是没听出李轩口中的嘲讽之意,他神色诚恳坦然道:“难怪侯爷会对这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如此的重视,这的确是军国重器。
在此之前,下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三万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会有这样的威势。当然,这也是冠军侯操练得宜,这些士卒的射速与技艺,让人叹为观止。”
他现在最后悔的是,在李轩向朝廷索要更多‘符文燧发线膛枪’的时候,自己没能够坚定支持。
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订单追加到五万至六万杆。
兵部确实缺钱,可有些地方的开支还是能够挤一挤的。
只需今日有六万燧发枪兵在此地,那么他何惧对面那二十七万‘皮室军’?
商弘还打定主意,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就回去颁布法令,禁止‘符文燧发线膛枪’流入民间,也不能让任何一杆燧发火枪流入草原。
李轩看他这模样,倒不好再阴阳怪气的讽刺了。
“商学士过誉了,这都是我麾下部将的功劳,我自己其实没费什么心。”
可接下来,商弘却又图穷匕见的开口劝谏:“下官以为,少保或可将两部骑军前移。还有,我们两侧营寨堆积的兵力似乎太多了,下官以为可调集六卫之兵,在神机左右营的后方布阵。”
六个卫,也就是一万八千人。
李轩神色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看来商学士,还是不相信本侯能够破敌。”
什么骑军前移,什么六卫之兵在神机营后方列阵,都是为方便‘断后’采取的举措。
这位大学士是准备以这些骑军与卫所步军,掩护神机左右营将士的撤离。
商弘知道自己的意图瞒不过李轩,他面不改色道:“侯爷明见,神机左右营万不可有失!”
他的想法是哪怕将所有的蓟州卫所军都折损在此,也必须保障‘神机左右营’的撤离。
只要这四万火枪军还在,只要他们安全的撤入关内。蓟州就可稳如泰山,不可撼动。
李轩却摇了摇头:“愚昧之见!”
他不一定非得守住两侧营寨不可,以李轩的估测,只以他手中这四万‘神机左右营’就足以破敌了。
‘空心方阵’这种战法,对侧翼与后方也都有着较强的防御能力。
可这两座营寨的存在,能够使这一战的伤亡降低到千人之内。
前提是它们是坚固不可撼动的。
商弘虽然只打算从中抽取六个卫一万八千人,却会令它们的防御能力被消减七成,一定会被那位辽太后当做突破口。
商弘还想说话,旁边的左佥都御史韦真却阴恻恻的说道:“商学士,下官想问你究竟是观军容使呢?还是此间十万大军的主帅?又或者商学士以为你的军略,超越于此间镇蓟大将军与众多大将之上?”
他好好一个观军容使,却被降为副职,心里正一肚子的气。
关键是刚才火枪齐射的那一幕,又给了他信心。
商弘顿时眉头微蹙,脸色青沉。
李轩这个时候,却忽然看向了空中,眼里现出了讶异之色。只见天空中一只金乌从云层中穿梭而下。
那正是皇室豢养的‘火眼金乌’,此时正如光似影的落到他的身前。
李轩将它脚下信筒中的书信取出,然后就面色微变,一阵青白。
商弘当即拿眼看了过去:“可是陛下与监国有什么谕旨?”
商弘很想看那书信的内容,可李轩接下来却笑着将那书信收入袖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监国传谕,想要知道这边的战况。”
李轩面色如常,淡定自若。可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无比冷厉的扫了一眼侍立于旁的东方良。
东方良则心神一震,这是因李轩刚才以神念,向他传达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
全力截杀周围三百里内,所有的符书,符信与携带信筒的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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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太后述律平骑着黑马沿着战场走了几圈之后,就又回到了祭坛。然后她就凝着柳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对面。
“谷口与两座营塞都不可强攻,唯独他们的两翼,我还是看不懂。那些小方阵,本宫不知敌帅是何用意?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布阵的,看起来破绽太多,反倒让我摸不着头脑。”
张观澜当即心神一紧:“太后娘娘没有破敌把握?”
“怎么可能?”辽太后述律平一声冷笑:“无非是伤亡的多寡而已。”
她随后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述律平心知自己这边,已经拖不起了。
按说入夜之后,一切死灵的力量都会大幅增长。
可述律平她却必须在自己的祭辰到来之前进入龙脉,完成那个仪式——
否则至多十日,她本人又将尘归尘,土归土。
辽太后述律平的目光,也就渐渐尖锐:“天师你就别招雨了,想办法把这南风给我压回去!我只能给你一刻时间——”
就在此刻,二十七万皮室铁骑,都齐齐迈动了马蹄往对面行进,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