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钱米回来的时候,季风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等到钱米渐行渐近的时候,他才觉得胸口落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头。
还好,总算是回来了。
疾步奔了过去,刚想说话,一低头,却触上了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庞。
“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已经身体一软,直直朝后面倒去。
心里一肃,男人慌忙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走去。
钱进正从厨房里头出来,一眼瞧见跟死鱼一样的徒弟,顿时大惊失色的扔了菜刀。
‘哐当’一声,显得尤为响亮。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季风懒得白对方一眼,径直抱着她往房间里走去。
钱进后脚跟上。
撩了撩眼皮看了几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嗨,没事没事,晕过去了而已,待会应该就醒过来了。”
什么叫晕过去了而已!
季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看着躺在床上的徒弟,钱进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这个孩子,自己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
二十年了,早已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想起当年的事情,那双精明的眸子闪了闪,有片刻的复杂闪过。
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毕竟,也是缘分。
“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副德行,还晕过去,钱大米,你还真是low死了。”
边说,还便屈起了食指,想往她头上敲一记暴栗。
一声冷哼响起。
做贼心虚的某人收回手,赶紧眼观鼻鼻观心。
“你究竟是不是他师父,她都这样子了,你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钱进眉头一折。
“你怎么说话的啊,怎么跟劳资说话的啊,我怎么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你没看到我也很担心她吗。”
“让开。”
毫不犹豫的挡开碍眼的人,季风仔细的拿着毛巾擦拭她满脸泪痕的小脸。
被挤到一旁的钱进,眼神犹如探照灯一样一直扫着他们。
随后,目光陡然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你,你该不会喜欢这丫头吧。”
这一声惊叫而出,修长的身形僵住了片刻,不言不语。
见他沉默,钱进更是以为这家伙是默认,随即摸着莫须有的胡须连连点头。
“虽然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情我不怎么看好,但你们的确很相配。”
季风一脸无语。
“这丫头也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咱心疼着呢,如果是别人,我还未必愿意拱手送出去,如果是你,嘿嘿嘿……”
‘啪嗒’一声,是毛巾摔在水盆里的声音。
年轻的男人抬起眉眼,一脸阴鸷的盯着自顾自说话的家伙:“说够了没有。”
“还没还没。”
钱进从善如流的摆摆手,还细细的打量了他们一下,接着啧啧有声。
“嘿,这样看你们还挺有夫妻相的。”
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禀烈:“出去。”
被吼了一句的老者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食指指着自己:“你吼我?”
他没有回答为老不尊的话,直接起身,将之推了出去,毫不犹豫。
“喂喂喂,你这个不孝子,你究竟有没有把劳资放在眼里,有你……”
‘砰’的一声,门在面前拍上,隔绝了对方喋喋不休的话。
再次走回床边,看着那张睡颜,眸中有一道光芒划过。
夜半时分
钱米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悠远绵长的梦,长到自己都不愿意醒来。
梦境刚开始的时候,眼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眼前的路几乎看不清楚。
片刻之后,似乎有一阵风吹来,将浓雾吹散。
慢慢的,一道颀长高大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心头一喜,疾步赶了上去。
那是唐亦洲的背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可当手指刚要触碰到对方肩膀的时候,对方身形一晃,她却是扑了一个空。
接着,那道声音变得愈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殆尽。
“不要。”
手忙脚乱的扑过去将之抱住,却只抱到了一手的空气。
“唐亦洲,唐亦洲,你出来啊,你在哪儿?”
“唐亦洲,你出来啊,不要躲在哪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她跪坐在茫茫雾气之中,心脏仿佛被挖走了一般的空洞和疼痛。
许久,那道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想也没想,上前直接紧紧的抱住他。
头顶上,清晰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要怎么惩罚你都可以吗?”
抬起泪眼,看着那张若隐若现的俊逸面庞,她重重点了点头。
只要不消失,他要怎么惩罚自己都没有关系。
似乎有一声轻笑响起,接着男人的声音愈加遥远。
“那就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说罢,浓雾而起,身形终归消失。
“唐亦洲。”一道尖利害怕的尖锐喊叫,差点掀翻屋顶。
“唐亦洲。”
像是从遥远传来的声音,身体原本的沉重和束缚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长睫微微颤了颤,接着缓缓睁开。
入目,便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躺在床上的男人正欲转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一阵轻细的铃声划过,接着许多脚步声传了过来。
不久之后,几个身穿白袍带着口罩的人出现在眼前。
“我,我这是在哪里?”话才出口,才知道开口十分艰难。
好累。
“醒了醒了,太好了,你们赶紧去通知老太爷和董事长。”
“我在哪儿?”细弱蚊呐的声音再次低低的传了过来。
“唐总,您先别动。”医生的声音传来。
没有理会对方的话,修长的双手艰难的抬起,像是要拔掉氧气罩一般。
几个医生大惊失色。
但庆幸的是,唐亦洲刚醒来,身体还承受不住,这几下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手还未触到氧气罩,长睫颤了颤,眼睛已经闭上。
等再次醒来之后,入目是刺眼的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遮眼睛,却听到一声压抑的哭泣声。
“亦洲,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人还微动,一只手就抚上他的脸。
“妈。”唐亦洲抬了抬手:“我这是在哪儿?”
“你在医院里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就……还好老天爷保佑,你终于醒来了。”
纷杂的回忆如同碎片一般慢慢的拼织而成。
刺耳的急刹车,纷乱的马路,还有猛烈的撞击……
他是出了车祸。
“儿子,儿子。”
见他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赵琴雅胸口一窒,以为他又怎么了,慌忙叫到。
“我没事。”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接着病房的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躯走了进来,随行在一旁的,还有医生。
医生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接着欣慰的点了点头:“已经过了危险期了。”
话毕,赵琴雅和唐绍简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唐总依旧十分虚弱,必须好好静养。”
唐绍简点了点头,望了床上半睡半醒的儿子,眸子微微沉了下。
“我们先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这话是对着自己的妻子说的。
赵琴雅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接着听话的跟着丈夫出去。
等他们离开,唐亦洲已然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得知唐亦洲醒来的消息,单之润孟轩几个人一同赶到医院,却被告知病人正在休息,此时切勿打扰。
虽然如此,他们依旧难掩激动。
“太好了,我就知道唐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
孟轩只差跳个舞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郁谨言白了他一眼,警告:“这是医院,注意仪态。”
“切,你敢跟我谈仪态,你自己的有没有这东西还不知道。”
“你,找打是不是。”英气的女人扬起手,作势要揍他。
两人吵吵闹闹的跑远。
单之润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满脸心事的女人,唇角微微抿起。
“你要把唐醒来的消息告诉那女人吗?”
闻言,低垂着头的女人立马抬起头,目光有些闪躲:“我……”
“念君。”
握着对方瘦削的肩膀,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就当这件事已经过去,不要再去找她。”
“我……”
放开她,男人的视线放在远处,神色沉沉。
“这次唐几乎重生了一般,因为这个女人,他差点一脚踏入鬼门关。”
“可是,钱米也一样差点没命。”
沈念君不知不觉的为她抱不平。
虽然她的确是瞒天过海骗了这么多人,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她也曾经差点命丧大海。
说到这儿,那双漂亮的眸子闪了闪,接着微叹一口气。
“现在追究这些无济于事,只要唐安然无恙就行。”
“答应我,不要把唐醒来的消息告诉她。”
在那双笃定黑眸的紧盯下,沈念君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我去找医生了解情况一下,你先在这儿等着我。”
“好。”
等那道修长的身影离开之后,女人垂下眸子,拳头握了握,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却总是无人接听,细眉折了折,复又拨了过去。
几次三番之后,见单之润已经朝自己走来,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掐断电话,装作若无其事。
“在干什么?”他问道。
“没,没什么,医生怎么说?”她赶紧转移话题。
“医生说亦洲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这几天还是要观察一下。”
“恩,只要没有危险就好。”
“没事的,但医生也说了,要好好静养,切勿拿繁杂琐碎的事情打扰他,否则不利于恢复。”
说着这话,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任凭谁都听得出言外之意。
她低下头:“我知道了,我懂得分寸。”
这明显失落的样子让单之润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好友,自己不得不狠下心。
“念君,我知道她帮过你,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是这样吗,他们两个,就此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