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悦这几天心情不好,约了朋友一起到外面喝酒。
喝了一些又觉得意兴阑珊,便提前打道回府。
因为喝了酒不敢开车,她只能坐的士。
而司机不知道是急着回家还是为了减少时间,抄了近路往江边那条路行驶。
唐舒悦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蓦然两道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之中。
“停车。”尖利的声音传来。
司机吓了一跳,连忙踩下刹车:“怎么回事这个?”
唐舒悦来不及解释,抽了钱径直递给对方,然后神色匆匆的下了车。
“诶,还没找你钱……呢?”
等他喊完,对方早已不见了人影。
“奇奇怪怪的。”司机嘟喃了一句,踩下油门径直离开。
……
“如果我能让你离开,你愿意吗?”
驰锦昀又问了一遍,淡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钱米张了张嘴巴,但却没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涤荡开来,半响之后,男人再次开口。
“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
“我……”
娇小的女人低下头,抿了抿唇,长睫垂下,被风一吹,似乎都在轻颤。
深吸一口气,凉涩的空气进入肺腔,也许是吸气吸的太急了一些,胸肺有一些疼痛。
沉默,也许就是默认。
心口处,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划过,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烦躁。
前所未有的烦躁。
淡色眸子敛下,男人的神色变得严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结婚,你将要一辈子生活在谎言当中。”
钱米倏然抬起头,神色惊疑。
“你要记住,你是钱米,不是思晗,如果你们结婚,你也是用她的身份,难道你要一辈子欺骗他,欺骗唐家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清澈的眸子之中,闪过剧烈的情绪,好像陨石撞击而过一般,起了轰然大火。
细微的窸窸窣窣声音传来,而江边的两个人,却依旧没有注意。
“对,我是钱米,我不是驰思晗,不是你的妹妹。”
对啊,她并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
乌鸦永远是乌鸦,怎么可能因为代替,就真的变成了凤凰了。
还有,唐亦洲如果知道她一直在欺骗他,知道她是冒牌的,估计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因为他说过,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和隐瞒。
见她沉默,驰锦昀有一瞬间的不忍,但还是狠下心继续分析。
“现在挽回这一切还来得及,还不到最后一刻,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那才是一切都晚了。”
修长的手掌握住她的肩膀,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认真想一想,接下来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你真的要踏入那深似海的豪门,从此万劫不复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并没有想要跟唐亦洲结婚,这个问题,从未想过,但是……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挥之不去的萦绕在她耳边,告诉她,别离开唐亦洲,他是真的在乎你。
而她,也是喜欢他的。
“我不知道。”
钱米摇头,想要挣开他:“你让我想想。”
“钱米。”男人握紧她纤瘦的肩膀:“你没有时间好好想,必须马上决定。”
“我……”
“离开他,离开唐家,重新生活,做回你自己,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
那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唐亦洲在一起发生过的一切,都要全部抹杀掉吗?
而且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么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离开这里?”她呆呆的重复。
“离开这里,重新开始。”驰锦昀像是诱哄一般,一字一句道。
“可是,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他。”
低低的喃语轻飘飘的响起,随即就被冷风吹散。
但这句话,却被身边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一把尖锐的石子,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头,有汩汩的血冒了出来。
按下心头那股一样的感觉,驰锦昀狠了心:“舍不得也要舍得,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钱米抬起头,重复着他的话。
会吗?
冷风拂过,钱米的眼中仿佛也被风割到一半,酸酸涩涩的想要流泪。
脑海中激烈的情绪拂过,浮现好几个人的脸,有唐亦洲的,有师父的,还有季风的……
对啊,师父才是她的家人,而唐亦洲,不过只是她阴差阳错之下认识的人罢了。
师父,才是她依赖的家人。
驰锦昀说的没错,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
迟早都是要被拆穿的。
而拆穿的最后结果,谁都不会有好处。
“那,如果我离开,你们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我们,如果是你主动拒绝婚礼,出国旅游,我想唐家也不会霸道的来绑人。”
出国旅游?
驰锦昀将她带到车里:“别的事情交给我,你不用操心。”
“驰锦昀。”钱米巴着车门:“等我离开之后,你们会好好的吗?”
她仰起小脸,神色十分严肃,也很认真。
“会好的。”
“上车吧。”他将车门关上,便走到了驾驶座。
不一会儿,银白色的车子就驶入车流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
等两个人回到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谈话之后,钱米的神情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驰锦昀见状,薄唇动了动,却又没说话。
“我去睡觉了。”神情奄奄然的女人说了一句,随即关上房门。
‘砰’的一声,不重的关门声,却在寂静的黑夜尤为响亮。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男人的握紧拳头,骨节微微泛白。
……
唐家
一道颀长的身躯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了。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黑眸睁着。
过了半响,唐亦洲直接翻身而起,‘啪’的打开卧室的灯。
霎时,一室明辉。
他起身走至阳台上,清冷的夜风拂来,将他柔软的发丝吹乱了一些。
修长的手指抚上栏杆,黑眸之中划过一阵暖人的笑意。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认识了那个小女人。
想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唐亦洲眸子愈加柔软。
谁会想到,当初狠狠踢了他一脚的女人,现在将要跟他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相濡以沫,携手一辈子。
相濡以沫,携手一辈子?
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中,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爱情,婚姻对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是,自从遇到那个小女人,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原则,所有的坚定,几乎在爱上她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手指划过栏杆,脑海中浮现她各种笑颜。
唐亦洲手指蓦地顿住,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真是越来越没有自制力了。
准备去楼下喝杯水,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眉头攒起,他的声音变得冷沉:“现在都几点了,去哪儿这么晚回来?”
唐舒悦抬头望去,小脸惨白可怕。
喉咙中的谴责蓦然顿住:“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虽然对她众多失望和愤怒,但她毕竟也是自己从小爱护长大的,心底深处,还是没能绝对的狠下心。
何况,现在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等结婚之后,他还是会让唐舒悦去国外锻炼几年。
这是为她好,这个小妮子,已经被宠的无法无天,三观有些歪曲了。
唐舒悦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那双眸子,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冷的浓雾。
“站着做什么,去收拾一下睡觉。”唐亦洲命令到。
“哥,哥哥。”唐舒悦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可怕。
“有事?”他正要下楼,闻言回头望了对方一眼。
唐舒悦低垂下长睫,摇摇:“没有,我回房间了。”
“你已经做了太多错事了,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我再饶你一次,但从今以后,你给我安分一点。”
冷厉的声音,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我知道了。”被训的女人低下头。
等唐亦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低着头的女人才慢慢的抬起头,目光之中,是浓烈可怕的情绪。
……
钱米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基本没睡,到了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会儿。
等有人敲门的时候,她还在迷迷糊糊中。
“小姐,小姐,起床了,唐少爷过来了。”门外是小陶的声音。
唐亦洲!
他怎么早就过来了。
“知道了。”
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钱米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赤着脚打着哈欠去开门。
“小陶,你先让他下去等一下,我要去刷牙洗脸。”
“在这儿等也是一样。”低沉愉悦的声音响起。
打到一半的哈欠立马卡在喉咙口,她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堵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而小陶,早就不见人影了。
隔了一个晚上看到他,所有的困意全部消失了。
“你必须离开唐亦洲,离开唐家,离开这里。”驰锦昀的话,蓦然在耳边响起。
钱米后退了一步,眼神愣愣的看着清俊潇洒的男人。
“恩,还没睡醒,怎么呆呆的?”男人手臂微抬,要去揉她的脑袋。
下一秒,那颗脑袋偏头躲开。
唐亦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
“我去刷牙洗脸了。”
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直接脚底抹油,转身往浴室跑去。
唐亦洲将手垂下,原本溢满愉悦的黑眸,顿时变得冷陈。
昨天,驰锦昀是不是又跟她说什么了?
等钱米洗漱完毕的时候,唐亦洲已经坐在楼下客厅耐心等了许久。
见她出来,男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眸一笑:“走吧。”
“去哪儿,我早饭还没吃呢?”
钱米拉了拉衣服,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他的目光。
“我们出去吃。”修长的身躯站起,长腿迈了几步,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站在台阶上面,而他站在平地上,因为错开,所以钱米第一次可以站着跟他平视,不用在仰头看他。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了,可是这一次,她的视线却不敢停留太久。
“怎么了?”唐亦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