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洲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隐隐发麻。
好像是有人压在他手臂上。
眸子往下移去,却看到几乎蜷缩在一团的女人。
柔软的头发披洒在他的手臂上,枕在上面的小脑袋瓜子,睡得香甜无比。
好像,一只十分无害的小动物。
她的睫毛很长,也很卷翘,却是天然的。
枕在他身边的小女人呼吸很均匀,小小的鼻翼一掀一掀的。
她睡着的样子,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猫。
可醒来之后,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原本没有温度的眸子因为看到眼前这个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女人而变得柔和了一些。
睡着之前的那些片段一幕幕的在脑海中略过,男人的眸子紧了一下。
在生病的时候,他竟然失去了控制。
从小就被很严厉的教育着,他从来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爷爷说过,商场上,最忌情绪外露,而他这些年,也一直做的很好。
从来没有失态过。
可唯独眼前这个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他失控,让他发怒,露出另一面。
看着她露出来的手腕,上面还有一点红痕,他心纠了一下,伸手抚上,“弄疼你了吗?”
“唔。”在睡梦中的女人像小狗一样呜咽了一声,似乎是感觉到冷意,那团娇小的身子缩的更紧了一些。
为了照顾他,她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
胸腔,好像被什么轻轻的撞了一下。
将自己的手臂慢慢的抽出来,他起身走到蜷缩的女人身边,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书房是直通自己的卧室的,他径直将这小女人给放到床上。
要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对方却叮咛了一句。
“唐亦洲,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替她盖被子的手一顿,黑眸闪了闪。
“我不是生气。”淡淡的低喃,像是回答她的问题,有像是自言自语。
不是生气,是什么?
委屈,不甘,难过,还是恼羞成怒?
或者都有,或者……
想到这方,他神情不再留恋,利落的转身,关上门。
睡了一觉已然神清气爽,虽然身体还是有一些绵软,但脑袋已经不再像是重锤砸一样痛。
举步走到书房,想要将自己的文件给规整到书房,结果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书桌上被压的皱起的唐氏家训和一张张纸张。
这个是什么?
他顺手拿起一章,看着宣纸上抄的歪歪扭扭的字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些字,难道是那个女人写的?
好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写字如此难看,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也不知道驰鸣究竟是怎么教育这个孙女的,大家闺秀的一切倒是都没学会。
爬树,恶作剧,鬼头鬼脑,这些倒是学的很精。
等等,她为什么要抄写唐氏家训?
印象中,只有做了极大的错事或者其他才会被罚抄写这个。
难道在他出差的这几天,这小妮子又犯了什么错?
把那些纸张放在桌子上,唐亦洲径直下了楼。
这一觉已经睡了大半天,外头已经是星光微闪了,唐亦洲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赵琴雅才刚走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凝滞。
“儿子你醒了,头还疼不疼,烧退了吗?”赵琴雅一看到唐亦洲就没个停歇的问。
“林嫂,快去厨房煮一碗粥来,亦洲刚刚发烧醒来,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林嫂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好嘞夫人。”
吩咐完林嫂她又将热切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亦洲,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客厅风大,你还是上楼去休息,待会我让人把吃的送上来。”
“谢谢妈。”唐亦洲朝她笑了一笑:“没事了,一点小病。”
“林嫂都说你发烧了还是小事?”
唐亦洲不置可否。
“妈,她是犯了什么错,您罚她抄写唐氏家训?”唐亦洲状似不经意的问出。
听到那个女人的事情,赵琴雅的眉头一僵,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你是在责怪我吗?”
“没有,妈,我只是问问。”
赵琴雅拢了拢鬓角:“她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我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一下,难道你觉得我罚的重了?”
男人冷然的眸子划过一丝复杂的芒光,但稍纵即逝。
默了片刻,他双手交叠,声音沉冷:“她现在也算是唐家人,有什么礼数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的确需要您提点,不过有时候太操之过急也不好,妈您说对不对。”
“儿子你……”赵琴雅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情有些惊疑。
舒悦不是说了,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对那女人失去兴趣了,跟她订婚只不过是为了唐家的面子,为了把那个莫须有的风波压下去。
但现在他明显是在护着那个女人。
她已经开始有些糊涂了。
“妈,那我先上楼了,待会您让林嫂把吃的东西送到书房就可以了。”
“书房,儿子你病还没全好就要工作吗?”
男人点点头:“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完。”
回到书房,将公文包中的资料全部拿出来,刚拉开抽屉,突然一张纸张轻轻飘飘的飞了出来,而后落地。
他捡起,只是看了一眼,人就僵住了。
接着,嘴角拼命的抽搐。
大掌狠狠的捏紧那张画着乌龟的纸张,某男的脸色黑的可以滴出墨汁:“很好,你这个女人,竟然写打油诗。”
眸子再次扫向那刺眼的打油诗
唐家大乌龟,身上背软壳。一脚踢过去,翻身翻不动。
这文采,也是没谁了!
他都可以想象这小妮子在画这幅画的时候那个小人得志的模样了。
还真是!
正低头咬牙切齿着,房门被轻轻敲响,林嫂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大少爷,我来送吃的上来了。”
“进来。”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有将那团纸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中,而是展平放进了抽屉中。
林嫂端着托盘就进来了,小米粥清然的味道顿时在书房中弥漫了开来。
“大少爷,您病还没好透就先休息一下,工作什么的,时间长着呢。”
看着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林嫂,唐亦洲温和的朝她笑笑:“林嫂,忙完这些我就去休息。”
林嫂还是有些嗔怪:“哎哟您这脾气,跟老太爷还真是一模一样。”
唐亦洲笑笑,不置可否。
刚坐下,就看到托盘上还放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而且肉的分量,还挺足的。
“这是?”唐亦洲伸手指了指那碗洲:“也是给我的?”
林嫂压低声音,偷偷道:“大少爷,这碗是给少奶奶。”
“给她的?”唐亦洲拿着汤匙的手一顿。
林嫂皱了皱眉:“少奶奶这几天根本没好好吃饭过,也就那天晚上吃了我煮的一碗面……啊,你看我这张臭嘴,怎么就管不住话。”
她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万一挑起夫人跟大少爷之间的嫌隙和矛盾,那她不就是罪人了。
唐亦洲慢慢的,慢慢的放下碗,黑眸沉淀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芒:“林嫂,你把话说清楚,我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唐亦洲凌厉的眸子,林嫂吱吱呜呜半天没敢说话。
男人揉了揉额角:“林嫂您放心说,我不会追究任何人。”
得到这样的保证,她才敢开口:“少奶奶这几天被罚抄写唐氏家训,如果没抄好的话,夫人不让她吃饭。”
“不让吃饭?”唐亦洲忽的抬头,语气变得十分危险:“那为什么罚她,总有理由,不会就是当当她不知礼数不懂礼貌冲撞了我妈?”
“也不是。”林嫂也有一些疑惑:“少奶奶也没有对夫人言语冲撞,您去出差的时候,少奶奶就被夫人罚着在花园拔了一天的草,后来不知怎么的她跟大小姐有了冲突,然后夫人才罚她抄书让她静思己过的。”
“什么?”唐亦洲忽的站起来,动作大到差点把旁边的那碗粥给撞地上:“她拔了一天的草?”
林嫂被大少爷这突如其来的戾气给吓了一跳,声音都变的战战兢兢的:“是,是啊。”
男人沉着的眉眼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而后视线收回,声音沉冷:“所以说,从拔草那一天开始,她就没好好吃过饭?”
“我有偷偷拿一点小点心给少奶奶吃的。”
“我知道了。”唐亦洲叹了一口气,坐了回椅子上:“林嫂你先出去吧。”
“好。”林嫂收起托盘,目光迟疑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还是劝到:“夫人跟少奶奶之间也是误会,大少爷你不要怪在夫人身上。”
“我知道。”他挥了挥手:“我说了不会追究的。”
得到保证之后的林嫂退了出去,出门口的时候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话还乱说。
但少奶奶确是受了委屈,如果大少爷被蒙在鼓里,似乎也并不是太好。
等林嫂离开之后,唐亦洲像是全身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眼睛。
所以那天她让孟轩带她出去,是不想再给母亲折磨?
“唐你不知道啊,嫂子好奇怪啊,好像跟几天没吃饭一样,太夸张了,把我叫出来就是让我给她当移动钱包的,点了一大桌吃的,吃的那个狼吞虎咽啊,啧啧。”
好像没吃饭,不是好像。
眸子闭上,想起刚刚林嫂说的话,他觉得自己不仅没有一丝一毫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沉重的像是放了一块巨石在上面。
沉的透不过气。
心,似乎被针细细密密的扎着,有点疼。
“唔,好香。”突然房门被打开,一道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
唐亦洲忽的睁开眼睛,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