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皇宫东华门外,有一座石桥,因桥西正对中央官署六部所在地,而得名六部桥,此桥东侧就是金国使者下榻的都亭驿管。 ≧
这都亭驿管,是南宋朝廷专门用来接待北方来使的,因此修建的格外豪华。傍依大道,围以高墙,入口是门楼,内部房舍众多。整个驿馆外观雄伟,内部装修精致,又在院中凿池引水,栽柳植荷,景色好不优美。
完颜宏达如今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美景,连接待的宋朝官员专门为他安排伺候他就寝的美娇娘他也没心思多看一眼。他只是斜靠在床榻上,轻揉着身上的伤痛,等候着一个人的到来。
“你先返回驿馆,黄昏时分我去找你,有重要的事情托你转告迪古乃,另外今日之事,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是秦天德在咬住他耳朵之前,小声在他耳边说的。
迪古乃是一个人名,是完颜亮的女真名,宋人很少知晓,秦天德能够一口叫出,用的还是女真语,这让完颜宏达不能不仔细考虑秦天德的话。
尤其是同为宗室成员,完颜宏达太了解完颜亮这个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生性风流倜傥,志大才高,能言善辩,年满十八,就已经成为奉国上将军,如今在梁王完颜宗弼军前效命,管理万人,升任骠骑上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完颜宏达这种宗室小人物很是想跟这样前途远大的亲戚拉上关系,奈何心怀大志的完颜亮根本瞧不起他,难不成这个殴打了自己的宋人会认得完颜迪古乃?
心中反复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经时近黄昏。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一个自称秦天德的宋人前来求见,他连忙吩咐手下将其带到客厅,自己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整理好衣衫,脚步有些蹒跚的朝着客厅走去。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来到客厅的时候,只看见上午对自己连打带骂还咬耳朵的家伙正坐在客厅一侧的木椅上,悠闲地品着茶水。
“哼!”完颜宏达重哼一声,慢步来到客厅位坐了下来,“你居然敢只身前来,就不怕老子杀了你么!”
今日早朝时,完颜宏达恼怒而去,赵构本来是想治秦天德罪的,以此来给金使一个交代。奈何秦桧出面作保,秦天德又拍着胸脯说金使一事他能够顺利解决,连同金人失踪一事都能够解决,这才让赵构改变了主意。
离开皇宫后,申时时分,秦天德携带重礼专门来到了秦桧府邸,想要拜谢。可是秦桧却闭门不见,说是等他说通了金使,解决了所有麻烦后,再来不迟。
秦桧不见他他并不担心,毕竟大庆殿上秦桧的那番话已经表明这次放过了自己,这已经足够了。
回到里仁坊的宅子里,秦天德没有时间和岳银瓶详说太多,只是私下里安抚了一番格外紧张他的岳银瓶,又命人准备了厚礼,让牛二娃备车,赶往六部桥东的都亭驿管。
说起来老天真的是很照顾她,完颜宏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倒还真有所耳闻。此人虽然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甚至根本没有再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痕迹,不过在淮阴的半坡林,他曾经和纥石烈大康聊了那么久的家常,从纥石烈大康口中听过完颜宏达这个名字,也听过完颜宏达的几桩轶闻。
这个纥石烈大康抢了他六大车贺礼,最终也没有寻回,给他造成了较大的损失,不过也算帮了他大忙,完颜迪古乃这几个字用女真语怎么说,也是从纥石烈大康口中得知的。
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包括眼下接触金使都是他的计划,也是他从淮阴返回临安的目的之一。只不过都亭驿管内外有着太多的耳目,如果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不但见不到金使,恐怕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像现在多好,他能够公然接触金使完颜宏达,不论是赵构秦桧还是朝中的大臣,谁都无法因此而质疑他什么,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里算计完颜宏达了,这不能不说是拜秦桧所赐,因祸得福了。
“呵呵,完颜兄乃是上国使臣,小小的误会,完颜兄怎么会跟秦某这样的小人物斤斤计较呢?”秦天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笑着说道,仿佛上午殴打对方的不是他一样。
完颜宏达揉了揉自己的后脑,显然是记起了不堪回的那一幕,怒声道:“斤斤计较?老子身上的伤痛到现在都还没有退去,还小小的误会!”
秦天德侧了侧身子,从衣袖中抽出一沓银票,数出了十张,然后来到完颜宏达身边,放在了他旁边的桌案上:“秦某也知道完颜兄受委屈了,所以略备薄礼,还望完颜兄笑纳。”
完颜宏达斜着眼瞟了眼票面的金额,觉每张都是百两的,估摸总共也就千两左右,再度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大金勇士没有见过钱么!要知道,你殴打使节,就相当于殴打我大金皇帝,罪大恶极。。。”
看着完颜宏达滔滔不绝的没完没了,秦天德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是秦某打完颜兄第一下的赔偿,这些是第二下的,这些是第三下的,这些是第四下的。。。。。。这些是给完颜兄疗伤的,这些是给完颜兄压惊的。”
随着这些话,秦天德一连又数出了九沓银票,每一沓都是十张,总计万两,摆开了放在完颜宏达面前。
完颜宏达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又装出不稀罕的模样,说道:“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不知道本将乃是大金勇士,你这些宋国的银票,在大金根本没法流通么!”
“这还不容易,秦某还有礼物要送给完颜兄,希望完颜兄能够允许秦某的下人将礼物抬上来。”秦天德心中畅快,从纥石烈大康口中所得知的,完颜宏达喜好摆阔却又没有什么额外的钱银来源,对钱银极为贪婪,而他目前还有足够的银两来疏通。
“抬上来?”完颜宏达嘀咕了一句,又扫了眼摊了一桌子的银票,点了点头。
没一会牛二娃和完颜宏达的手下就吃力的将一个大楠木箱子抬了进来,拜访在客厅中央的地上,退了出去。
秦天德踱到门边,将房门关严,在来到楠木箱子旁边,慢慢的打开了箱盖。随着箱盖的慢慢抬起,露出了满满一箱子的银锭,白花花的银锭,白的是那么可人。
完颜宏达再也坐不住了,他特意挣来此次出使,不就是向捞些好处么?前些日子他收到的钱礼,喝到一块都没有秦天德这次给他送来的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完颜宏达再也控制不住,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死死的盯着楠木箱子里的银锭,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强忍住心中的冲动,“我大金勇士,绝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看着完颜宏达嘴硬的模样,秦天德心中鄙夷,嘴上却说道:“那是自然,完颜兄高风亮节,怎会是这些阿堵物所能沾污的?这只不过是秦某的小小心意罢了,与其他的事情无关。
秦某对大金的威风一向是敬佩有加,早就有心结实一些大金的风云人物,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知道今日,有幸遇到了完颜兄,秦某才算是得偿所愿。
其实这些薄礼真是拿不出手,只不过秦某的银两大多都被纥石烈大康兄抢走了,就连奇珍异宝也所剩无几。前几日又给家叔秦相爷送去了贺礼,秦某手头的银子实在是没有多少了。”
“纥石烈大康!”完颜宏达顿时将目光从楠木箱子里的银锭上收回,站起了身子紧盯着秦天德,“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他来到临安后,从来没有说过失踪的百人中有百夫长,更是没有透露过百夫长的性命,如今却被秦天德一口叫出,还冠以“兄”,这怎能不让他吃惊!
秦天德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实际上,在大康兄第二次抢掠秦某送往临安的寿礼时,秦某被大康兄生擒了。”
“生擒?”完颜宏达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我问你,纥石烈大康长得是什么模样?”
这个自然难不倒秦天德,事实上是他活捉了纥石烈大康,而且还聊了半天,怎么可能记不住对方的长相?当下就将纥石烈大康的样貌描述了一番,又编造出自己被擒之后跟纥石烈大康一见如故,差点义结金兰的故事,哄骗完颜宏达。
虽然秦天德对纥石烈大康的描述完全正确,可是完颜宏达却不会轻易相信秦天德后面编造出来的故事。这个时候,秦天德从纥石烈大康口中套出的纥石烈部落的一些隐秘就挥出了作用,像什么纥石烈额琳家的母牛去年下了三个牛犊;纥石烈霍都的女人偷汉子被现等等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总算打消了完颜宏达的疑心。
“这么说,大康那个混蛋真的是贪了你的银两当了逃兵?”
秦天德犹豫了一下,吭吭哧哧的说道:“反正他现在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秦某也就直说了吧。他和手下的几个什长杀了不少不想跑的兵士,然后将秦某的银两分了,就分散逃了。秦某那些银子,足够他们逍遥自在舒舒服服的过后半辈子了。哎,只是可惜了我辛苦贪来的那些银子。”
完颜宏达才不会同情秦天德银子被劫,他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认识迪古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