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楚实在没有想到,那贼人肩上所扛,竟是顾家庄的千金顾影!
只见顾影赤裸着身子蜷缩在门帘布里,脸上犹如梨花带雨,柔软高耸的双峰随着身子的抽搐不停地颤动,如雪的藕臂,修长白皙的双腿,还有那最为迷人的……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不管是哪一个男子见了,都想把她拥入怀里,不舍得放下的。
秦慕楚轻声地问道:“顾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了?啊?”顾影一声不吭。秦慕楚轻轻地用门帘把顾影的身子包起,然后扶着她的双肩,对她说道:“顾姑娘,你倒是说话呀!”他发现顾影的双眼无神,空空洞洞的,失去了白天里的神采。就像不知是哪个恶魔把她的灵魂从她的身体里抽走了一样,除了她的身子还在一动一动外,再也看到生命的存在。只剩下一具躯壳,没有灵魂的躯壳。
秦慕楚急了,摇晃着顾影的双肩,关切地问道:“顾姑娘,你说句话呀!唉!”
这时,顾家庄已有人举着火把,开始往这片树林寻来。秦慕楚沉吟道:“不行,要是给他们见到顾姑娘现在这个样子,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呢。我还是想办法偷偷地把她送回庄里去。”想到这,他便把顾影抱起,正要往树林的左边行去。可是来不及了,几个身影已掠到了秦慕楚的身后。当先一人大喝一声:“兀那淫贼!快把顾姑娘放下!”
秦慕楚一听是曹石的声音,心中一喜,转身过来,叫道:“曹大哥!是我!我是秦慕楚。”
曹石听了秦慕楚的话,不禁一愣,继而一喜,忖道:“没想到秦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比我们先找到这片树林来。看来,他还找到了顾姑娘呢。”因为当时场面混乱,众人也只是听到树林里有声音传来,却是分不清是谁人的。所以曹石以为秦慕楚也是听到这里有动静才赶过来的。于是曹石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秦兄弟,没想到你竟比我们快一步啊。难怪刚才没找到他。”说着便往秦慕楚走去。
紧跟在后面的人却一把拉住曹石,喊道:“且慢!曹兄,你不能过去!”是华山潘飞虎的声音。
曹石听了,奇道:“我为何不能过去?难道只有你能过去?”
潘飞虎马上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曹石问道:“那是为何?”
潘飞虎顿了一下,说道:“曹兄,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吗?”曹石答道:“我自是记得,我们是来抓掳走顾姑娘的淫贼的。哦!你是怀疑秦兄弟他……”
潘飞虎迟疑了一下,才沉声说道:“不错!”
这时,跟在后面的几个人无声无息,却又似乎早有默契地分散开来,把秦慕楚围在了中间。秦慕楚才看清是华山的吕家明和燕京三英,还有封文。曹石的声音此刻又响起:“简直是胡说八道!秦兄弟他会是这样的人吗?他会是淫贼吗?”
秦慕楚听到这话,心不由一沉,心想:“糟了,他们竟然误会我是那个贼人了。”他大声喝道:“潘飞虎!你不要含血喷人!”这时他才发现围着他的人并非出于关心,而是怀疑他。他初出江湖,虽说是个满腹文章的人,但遇到这种被人冤枉的事却是头一遭,心中自是焦急万分,头上直冒汗,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潘飞虎平静地说道:“秦慕楚,你怀里抱着的可是顾姑娘?”
秦慕楚答道:“不错。我刚才追那个贼人,他怕被我缠住,便把顾姑娘丢给我,让我无法他顾,任他逃走了。”
吕家明大声说道:“胡说!我们大家出来时,曹兄曾到你的房间去叫你,你却没应。我们还以为你睡得熟呢。没想到,你……”
秦慕楚急道:“我当时在后花园里的凉亭坐着,才发现了贼人的。”
潘飞虎说道:“哦?这么说,你是早已知道今晚有贼人会来顾家庄了?要不,深更半夜的,你到后花园干什么呢?”
秦慕楚说道:“那是因为……”他突然收住了口,心中犹豫不决,寻思道:“我该不该把丁鱼姑娘约我的事说出来呢?她暗地里给我纸条,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
沉吟间,只听王进叹道:“秦兄,你怎么会……?”
李尚东冷冷地说道:“我早说过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了。否则的话,有谁会当众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的?”他指的是秦慕楚曾经盯着丁鱼看那件事。
庄里的人渐渐地往树林这边赶来,只见火把晃动,把树林都照亮了。
“敌孟尝”顾昌虎与“铁手掌乾坤”薛大山,还有夏语冰也已跨进了树林。
顾昌虎见到秦慕楚怀里的顾影,失声地叫道:“影儿!你,你怎么了?啊?”夏语冰也关切地叫道:“影姐,你怎么了?”
顾影一声不吭。
顾昌虎便问秦慕楚:“秦少侠,影儿她……她怎么了?”说着就要走过去,薛大山却把他拉住。秦慕楚正待答话,薛大山说道:“顾兄,先别过去。只怕……”顾昌虎听了,脸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说道:“薛老哥,你是说……”薛大山也凝重地点点头。
薛大山沉声地问秦慕楚:“秦少侠,不知顾姑娘为何会在你手上呢?”
夏语冰大叫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他把影姐掳出来的!哼,我早就说了,这小子不是好人。”
秦慕楚见状,知道顾昌虎与薛大山他们也误会了,分辩道:“不,不是这样的!”然后又把他如何在后花园见到贼人,如何追进树林,贼人如何逃走,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薛大山听了,问道:“可是,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睡了,你怎么还在花园里呢?”秦慕楚吱唔道:“我……我……”
潘飞虎又叫道:“顾庄主,薛老前辈,不用多说了,他就是那个把顾姑娘掳走的贼人!”
又有两个身影掠了进来,站在夏语冰身边。秦慕楚一见是赵一翔和丁鱼,心中大喜,叫道:“赵大哥!丁姑娘!我……”赵一翔见到众人围着秦慕楚,然后见到秦慕楚手中的顾影,脸色一变,失声叫道:“影妹!”丁鱼也惊呼道:“影姐姐!”也不知顾影是受惊吓过度,还是因裸身而羞于启齿,她除了沉默,便还是沉默。
赵一翔又问秦慕楚:“秦兄,这是怎么回事?影妹怎么会在你手中?”
夏语冰冷冷地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他出手掳过去的!”
赵一翔又问道:“可是,秦兄,你为何要掳走影妹啊?”
潘飞虎大声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看被布帘包着的顾姑娘……他自然是……”显是后面还有“想采顾姑娘的花”几个字,却因众人而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非常明显。
赵一翔自然听出了潘飞虎话中的意思,仿佛身受打击地一晃双肩,说道:“不!秦兄弟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的。”然后他双眼盯着秦慕楚,慢慢地问道:“秦兄,你……你这是真的吗?”
丁鱼这时也大声叫道:“秦慕楚!你这个臭男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慕楚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下听到丁鱼的斥责,连忙说道:“不!丁姑娘,你误会了!我……我也是救顾姑娘的呀!”
他最在乎的就是丁鱼。
薛大山大声喝道:“淫贼!你最好把顾姑娘放了,然后束手就擒。”
秦慕楚听了,知道这下误会大了,心中却想道:“淫贼!淫贼!哈哈哈!这不是我初出江湖所想走的路吗?这不就是师傅对我的希望吗?没想到我终于成了淫贼!实现了我的,还有师傅的心愿。可是,可是我的心,我的心为什么不是快乐的?为什么我感到的却是悲痛?难道我不想成为淫贼吗?不,我不能成为淫贼!为了丁姑娘,我一定要澄清这个误会!”他对着众人说道:“不,我也是救顾姑娘的。我只不过比你们早到一些罢了!”
薛大山又质问道:“那你一个人在大家都睡了后却到后花园做什么?你能否给大家一个交待?”
秦慕楚知道再也不能隐瞒了,如果不把丁鱼约自己的事说出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望了望丁鱼,心道:“丁姑娘,对不起,在下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谅解。”于是他又从头把丁鱼如何约自己,自己如何追贼,如何救顾影的都说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丁鱼身上,只要丁鱼表示秦慕楚所讲属实,秦慕楚便该不是贼人,而是适逢其会罢了,否则的话,秦慕楚便所言非实,那他就一定是贼人了。
秦慕楚也在看着丁鱼。他相信丁鱼一定会承认的。
丁鱼听了秦慕楚的话,却大出秦慕楚所料,她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指着秦慕楚大声叫道:“臭男人!本小姐哪里有写过纸条约你?今晚晚饭后,我因为走了一天的路,便一直待在房里休息,根本就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又如何给你字条?”
秦慕楚听了,犹如棒头一击,心里也宛如被一把利剑刺中,指着丁鱼,颤声地说道:“你,你,你……”竟是说不出话来。
丁鱼骂道:“我什么我?你这个臭男人!我哪一点得罪了你?你竟然要这样诬陷于我?”
潘飞虎喝道:“淫贼!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家也对秦慕楚怒目而视。
秦慕楚的心在不断地下沉,心里悲道:“丁姑娘,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
夏语冰叫道:“淫贼!快把影姐放下!”
秦慕楚听了,心想:“对呀,还有顾姑娘啊!”于是他宛如在大海里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手捉着顾影的肩膀使劲地摇着,对她说道:“顾姑娘!顾姑娘!你说句话呀,你快告诉他们,说我是来救你的!你说呀,说呀!”
顾影蜷缩在他的怀中,却没有出声,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秦慕楚彻底绝望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冰冷的,直如掉进了冰窟一样。但这时他反而较刚才清醒了此许,他终于明白:这是一个骗局!而骗他的,竟是他所钟情的丁鱼。把他骗得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陷阱的,是他在意的丁鱼!
周围的人都纷纷怒斥他,丁鱼更是骂他:“臭男人!放了影姐姐!臭男人!”
秦慕楚只觉得天旋地转,是什么时候,他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周围的人也是这样指着他,还有人骂他。骂什么呢?臭男人?臭男人?臭……臭乞丐?对,臭乞丐!六年前,那个让他恨得要死的小女孩,骑在他的头上唱着“臭乞丐,没人爱,臭乞丐,没人睬……”,然后自己把她掀翻在地……接着是一群家丁过来,把自己揍了一顿……有一个家丁劝那小女孩别打了……咦!?那个家丁,还在哪见过……是了,丁世雄的那个家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丁鱼就是那个小女孩!就是她,骑在我的头上骂我,还叫家丁打我!
“哈哈哈,哈哈哈……”秦慕楚怒极而笑,他终于明白丁鱼为何要陷害他的,定是丁鱼发现了他就是那个流浪儿,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了。六年前,他把她掀倒在地,她定是怀恨在心,所以这样来报复他。想来,那个把顾姑娘抱出来的也定是他的同伙了。原来,一切都是丁鱼处心积虑对他栽赃嫁祸而已。秦慕楚笑道:“淫贼!淫贼!秦慕楚啊秦慕楚,你终于成为淫贼了!你终于成为淫贼了!哈哈哈……”
赵一翔满脸痛苦地对秦慕楚说道:“秦兄,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枉我待你如兄弟啊!”顿了一下,然后又面带惭愧地对顾昌虎说道:“顾伯伯,是小侄不好,竟然交友不慎,引狼入室。还有……影妹!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呀!”
秦慕楚突然感觉到顾影的身子一震,然后又归于平静。
秦慕楚现在已是万念俱灰,心中有的也只是悲愤,既然丁鱼是存心陷害自己,那么自己拿出那张她写的纸条出来,想必她也定要矢口否认的。想想也是可笑,刚刚还称兄道弟的人,现在只怕也是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了吧。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我的错吗?
秦慕楚对赵一翔苦笑道:“赵公子,在下……”话未说完,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只见夏语冰拨出剑,怒叱道:“淫贼住口!快放了影姐!”
一个人拨了剑,众人都把自己的武器亮了出来。有一个人领头做了,第二个,第三个便会马上涌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一种令人可悲可叹的自我保护意识。
秦慕楚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口,也难辩解了。即使他跳进黄河里,也无法洗清了。可是,要束手就擒吗?不过,就擒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被处死。处死?!不,自己才刚刚体验到了人生的快乐,才发现生活原来是这么有趣,这么令自己惬意!
“不,一定要逃生。”这是秦慕楚给自己下的决心,“尽管是做一个人人唾骂的淫贼,总也好过就这样蒙冤屈死。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人呢?”
秦慕楚不由得大笑起来,这是怒极而笑?是悲极而笑?是恨极而笑?竟然比哭还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