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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结局)
    宫变半年后,寿福宫偏殿内,朱文祯独自坐在榻上,面前矮桌上摆着本小可的小说,他一手握笔,一手按着本青黑的册子,在改曲谱。

    章翎扶着太后一路有说有笑走进来。

    “皇祖母!”

    朱文祯眉眼笑弯成月牙,从榻上跳下来,跑到太后身边,在另一侧扶着老人家往榻上行去。

    太后笑着轻拍朱文祯手背,“你今日来得倒是早,小可那孩子呢?”

    “去了御书房见我父皇。”

    太后了然点头,“噢,又吵架去了?”

    “嗯。”

    .

    砰——!

    御书房内,一声闷响,皇帝将茶盅摔向唐轲。

    几个月来,但凡唐轲来御书房,那必定是来和皇帝吵架的,朱厚学若是不摔东西,太阳便打西边出来了。

    久而久之,洪容有了经验,领着一众小太监把御书房上上下下拿软垫包住了,茶盅茶壶、果盘托盘、笔墨笔架尽数换成结实经摔的,茶水一律只泡到温热程度,尽量用些不那么容易留茶渍的清茶,烛台砚台镇纸一类容易伤人的物件都摆至高处,力求做到为陛下营造出一间适合吵架的怡人场所。

    唐轲将那茶盅熟练地接下来,顺势放在自己身后案桌上,还不忘抽空把盖子盖好了。

    “汀使殿下今日早朝的表现有多出众,有目共睹,陛下不为汀使小殿下高兴就算了,冲着我发什么脾气呢?”

    皇帝脸阴沉得厉害,冷哼一声,“朕数月前刚醒过来时,脑子不甚清明,糊里糊涂上了你小子的当,才与你约下这狗屁赌局。”

    那时他与唐轲约定,若是汀使可以在半年内将太子原先在朝中的诸多事务接下来,便不再提重立湘君做储君的事。

    “诶,愿赌服输啊,陛下您别是输不起吧?”

    朱厚学看着唐轲靠在案桌上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想朝他摔东西了。

    朱厚学深吸口气,将那冲动压下去,又将那口气长长舒出来,“汀儿年幼,难以肩负储君之责。”

    唐轲摇头,“汀使殿下如今才刚满十四已经有如此能力,日后必成大器。只要陛下肯放下成见,不要在意小殿下的出身,陛下您扪心自问,汀使是不是如今储君之位最合适的人选?”

    朱厚学深深望着唐轲,许久后摇头,“湘儿——”

    “——诶,”唐轲慌忙抬手打断皇帝,“湘儿就是个小笨蛋,您敢把江山给他,不出三年,他就能把您的江山给霍霍没了。”

    “混账!”朱厚学啪一下将手边茶壶丢向唐轲,“有你这样说自己男人的?那是朕的长子,他是否愚笨轮不到你来评判!”

    唐轲抬手将茶壶稳稳接住,规规矩矩摆在案桌上茶盅旁边,“是我男人我才清楚他绝做不了储君。知子莫若父,陛下您何必自欺欺人?您执意要将储君之位给湘儿,那就是为了一己私念,对锦朝百姓的不负责任了。”

    唐轲话音未落,朱厚学直接将盛点心的瓷盘朝他丢过来。

    “大胆!你信不信,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唐轲慌张上前一步将那瓷盘接住,可里头的点心还是散落了大半到地上,洪容领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散落的点心捡了又退下去。

    唐轲将半盘点心放在茶壶边上,转头朝皇帝咧嘴笑,“您要砍我脑袋的话都说了一万次了,我信您才奇怪了。”

    朱厚学又看了唐轲一阵,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湘儿确是浪荡贪玩了些,心思也太单纯,可他不是有你?朕会在遗诏里立你为男后,辅佐湘儿共图锦朝盛世。”

    “啊?!”

    唐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个笑话,一时有些懵。

    朱厚学耐着性子沉声解释,“与立你做男后的遗诏一道,朕会再给你道监国密诏,保你在朝堂享有仅次于帝王的至高无上权力。”

    “别别别,您别跟我开玩笑了。”唐轲慌慌张张摆着双手,“您要敢这么拟遗诏,我就敢让这锦朝不再姓朱、改姓唐。”

    啪一声响。

    这次朱厚学直接将整个矮桌搬起来砸向唐轲,“混账东西!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敢讲出口?!”

    唐轲将那矮桌接下来,“立我个小刺客做男后,还给我监国密诏这种既不负责任又荒唐的安排您都讲出来了,还怕我说大逆不道的话?”

    朱厚学被气得捂住胸口咳起来,唐轲慌忙上前去帮他顺背,被他抬手推开了,“朕既如此信任你,予你这样的承诺,你怎能这般不知好歹?”

    唐轲恭敬立在朱厚学身侧,赧然笑笑,“陛下,小的没有那个能力入朝堂,而且小的也不愿意后半辈子拘在您这宫殿里,小的就只想领湘儿去南边过我们两个人逍遥快活的寻常百姓的生活。”

    朱厚学抬手,指着唐轲,不住摇头,“你小子,这是想拐了朕的儿子就跑?”

    唐轲朝朱厚学恭恭敬敬行礼,“诶,正是!”

    朱厚学抽出自己的坐垫,砰一声打在唐轲肩头,“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唐轲将那坐垫接下来,转身去案桌后头将坐垫放在椅子上,拿手轻拍了拍,然后起身重新看向朱厚学,“那您少见多怪了。”

    朱厚学对上唐轲这样的市井无赖,顿觉十分无力,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能丢的都丢完了,没东西再朝唐轲砸了,愈发气愤起来。

    唐轲及时上前去扶朱厚学,“陛下,您换去御案后头坐吧,小的给您把东西都重新摆好了,您在那边继续砸就是了。”

    朱厚学从鼻子里哼一声,一巴掌将唐轲伸过来的手拍开,自己起身去案桌后头坐下了。

    待到在御案后坐定,看着被唐轲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那些物件,朱厚学却没了继续砸人的兴致。

    他倏忽觉得力不从心,叹息摇头,许久沉默不语,怔怔望着案桌上摆着的几本朱文祯改的曲谱。

    那是前几次吵架的时候,唐轲带过来御书房给皇帝看的。

    唐轲告诉朱厚学,朱文祯有他这个做父亲的从不知道的另一面,那一面才是朱文祯从小最想活成的样子。

    “陛下,湘儿最想要什么,朝堂最需要谁来做这个储君,怎样的安排对锦朝最有利,您其实比谁都清楚,是吗?”

    “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您自己。”

    御书房再次陷入沉寂。

    唐轲静静立在皇帝身侧,等他开口。

    至待到太阳落山,周遭暗下来,皇帝方抬手,缓缓翻开那曲谱,声音沙哑而平缓,“逢年过节,便领湘儿回来看看罢。”

    唐轲朝皇帝跪下来,冲他磕了个响头,“谢陛下隆恩!”

    .

    天色晚了,朱文祯陪着太后歇下,又与章翎一道朝外头书房去。

    朱文祯想要把最后半册曲谱赶完,章翎就在他对面坐下来,问他:“湘君,你这谱子,以后便给我章家茶楼吧,莫要再给伍家了,他伍家印刷局都包揽了小可的文赚的盆满钵满了,总不好让他一家独大。”

    朱文祯抬头,朝章翎笑笑,说声“好”。

    “湘儿——”

    唐轲冲进来,抱住朱文祯的腰将他高举过头顶转了几圈。

    朱文祯慌张圈住唐轲脖颈,红着脸看着唐轲笑弯眉眼,“何事?”

    唐轲将朱文祯放下来,与他深吻许久,然后额头抵住他额头,咧嘴笑说:“我们明日出发,去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