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祯第一次见到唐轲,是在朱文祈设于钟山的练兵场。
朱文祈告诉哥哥,为他挑了一批人,想送给哥哥做贴身侍卫。
与章翎给朱文祯塞伶官不同,自己这个弟弟想要送人给他,按的什么心思,朱文祯一清二楚。
朱文祯不需要身边多个弟弟的眼线,更不希望贴身侍卫成为自己最大的安全隐患,所以他虽还是被朱文祈拖了去练兵场,却打定主意不会收朱文祈的人。
直到他随着朱文祈站在看台后头,一眼望见站在擂台中间的唐轲,先前铁打的心动摇了。
朱文祯没料到,这世上竟然有人仅凭一张脸就能这样牵动他的心。
擂台上那人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眉眼,直挺的鼻梁,与人对招时紧抿的薄唇,硬朗的脸部轮廓,提剑刺出时果断的神情和动作,裸着的上半身黝黑皮肤下包裹的每一块肌肉……
全部长在他心尖上。
朱文祯看得呆了,不自觉咽了咽喉咙,舔了舔双唇。
看着哥哥失态的模样,朱文祈笑起来,“湘君哥哥,如何?可需要那人做你的侍卫?”
朱文祯原本拒绝的话被尽数抛诸脑后,最后只听到自己不受意志控制讲出的一句:“好!今晚便将人送去我府上!”
只是那晚朱文祯等了许久,没能等到心心念念的那副好看的皮囊被送过来,却等来了弟弟满怀歉意的登门拜访。
朱文祈告诉他,那不知好歹的侍卫连夜逃跑了。
朱文祈说还会为哥哥再物色其他合适人选,朱文祯断然拒绝了。
他知道再不会有其他人的肉|体能那样让他心动了,既然错过,他自然不会蠢到再给弟弟控制监视自己的机会。
那次错过之后,朱文祯偶尔还会想起在弟弟的练兵场看到的那人生动的模样,甚或偶尔夜里也会梦到,梦到两人做些不堪启齿的出格事……每每惊醒,不免扼腕叹息一番。
他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那副容颜,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深深喜欢上的那人,就是他常常憧憬的那副皮囊的主人……
可这发现却让他心寒。
唐轲朝朱文祯靠近过去,“湘儿,先离开这里,其他事出去了再说。”抬手想去抱朱文祯。
朱文祯却在唐轲俯身揽住自己腰的时候倏然抬手,重重一巴掌扇在唐轲脸上。
啪一声脆响,唐轲脸被打向一侧,面颊上顷刻现出五条指印。
“你是太子的人?!你为太子做事!”
“我不是……”唐轲将头转回来,盯着朱文祯的一双眼认真否认。
朱文祯却已模糊了视线,流着泪大笑起来,“我竟这样蠢,喜欢上你……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利用我?那些情话,那些小说,全是假的……朱文祈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愿意为他所用,帮他控制我?”
“湘儿……我不是太子的人,朱文祈没有给过我任何好处,我们先出去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把所有事都讲给你听。”
唐轲胸口闷痛,体内毒发催动脏腑都似刀绞,阵阵血腥涌上喉头,视物开始发白,耳鸣越来越严重。
他怕继续耽搁下去,他没有能力带湘儿离开章家茶楼。
所以唐轲不顾对方的挣扎,想要强行去抱他。
朱文祯拼命摇头,抬手用力推拒唐轲,“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隔间外传来阵阵骚动,楼下兵器碰撞的尖锐鸣响越来越大,唐轲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手上用了力,直接将朱文祯打横抱起来要往窗外冲去。
朱文祯挣脱不了,低下头用尽力气咬在唐轲颈侧。
脖颈传来的刺痛催动胸中毒发,唐轲再压制不住,一口黑血喷出来,溅了朱文祯满身,双腿软下去,跪在地上,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朱文祯稳稳放下。
朱文祯吓得呆住,抬手抱着唐轲的脸,拿颤抖的手指去擦他唇角的血,“为何、为何会伤得这样重?是谁下的杀手?朱文祈……他做了什么!”
唐轲单膝跪在地上,以剑鞘勉强支撑住身体,看向朱文祯,“湘儿,跟我离开这里。”
朱文祯回望着唐轲,正欲开口,门被再次砸开,章翎领着两队人冲进来。
“湘儿,禁卫军和衙门的人都来了,匪徒已经制住,你——”
章翎话说到一半,看到正坐在地上抱着唐轲、满身是血的朱文祯,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声闷响后,窗户被破开,冼愈翻身滚入,来到唐轲身前。
禁卫军齐刷刷抽刀指向冼愈和唐轲二人,就要合围上来。
“别伤他!”
朱文祯朝围拢的人吼过去。
趁对面犹疑之际,冼愈架起唐轲,沉声道:“走!”带着人翻窗一跃至茶楼外。
朱文祯匆忙站起身,追至窗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于视野中。
冼愈直接带唐轲回了蝉衣宗。
宗门的医者检查完唐轲情况,耗费一整个日夜的功夫为他解毒,之后擦着汗直摇头,没料到蝉衣宗竟有人对自己人用了全宗门毒性最强也最难炼制的毒,只是小擦伤就能毒发至此,对方怕是将全宗门仅有的几瓶毒药全涂在那箭簇上了,“再晚半个时辰送过来,毒攻入心脉,就神仙也救不了了。”
唐轲鬼门关里走一遭,闭关三天三夜,又昏昏沉沉睡了两天,才清了体内余毒。
醒过来的第一天,冼愈就直接把那天参与合谋围攻章家茶楼的几个蝉衣宗弟子绑了丢在唐轲面前,问他想怎么处置。
当天与兴合帮合谋的几个蝉衣宗弟子里,接近朱文祯的三个已经当场被唐轲废了,所以他对此并不上心,只摇头说:“全凭师父处置吧。”
冼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摆手道:“罢了,早知道就不该费这力气来问你这小兔崽子。”
唐轲心思不在这,只再三谢过师父,问:“师父,我想下山,回趟栖凤书局。”
“做什么?”冼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那小说?你身份已经暴露了,还怎么以匿名作者的身份在书局里呆着?你那小公子是景王府的人,他如今已经知道你接过太子那单刺杀任务,你觉得他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