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没想!”伍梁生揽着唐轲的肩咧嘴笑着往里走,“都是我在想,我满脑子龌龊事。”
可两人刚到门口,还未跨入门槛,就见一小厮陪着笑脸迎出来道:“哟,二位客官,不巧得很,今日苑里被包场了,不接散客,抱歉抱歉,二位明日赶早?”
唐轲如释重负,朝伍梁生笑道:“你看,不是我不想陪你进去,天公不作美,咱们换一家正经饭馆?”
听到唐轲“正经饭馆”几个字,对面那小厮的笑容明显收敛了些,不住打量着唐轲那半掩在面具下的一张脸。
伍梁生却摆手道:“不行,就这家了。”
唐轲很是无奈:“人家都被包场了,我们也进不去啊。”
伍梁生却对那小厮道:“喊柳娘出来,我跟她说。”
柳娘是天青苑的掌柜。
这天青苑并非寻常艺馆,出入的不是王侯贵族也是有钱有势的主,能让掌柜的赏脸亲自来迎的,那必定都得是在都城里排得上官阶叫得出名号的才是。
可那小厮将伍梁生从头到脚打量几遍,丝毫没看出他能有什么背景,便依旧摆出个笑脸道:“这位客官,不巧得很,咱们掌柜的今日有事不在苑里,您若是找她有事,烦请改天再来?或是留下名号和要交代的事宜,小的替您转达?”
伍梁生瞥那小厮一眼,没有理他,朝后退了半步,接着直接冲楼里大喊:“柳如花!出来!”
那小厮没料到伍梁生看着斯斯文文的,竟是做出这等有损脸面的事来,待回过神来,慌张要上前去拦伍梁生的时候,却见里头柳娘已经扭着纤纤细腰迎出来了。
“梁生!”柳娘抑扬顿挫喊一声,“要死了,这许久都不见你人!”
小厮见状慌忙退后一步,恭敬喊了声“掌柜的”。
柳娘冷脸瞥那小厮一眼,很快又笑着朝伍梁生道:“这是我新招的伙计,不懂事,梁生莫要怪他。”上前拉着伍梁生的手朝里去,“来,随我进去。”
伍梁生整一整衣襟,冷哼道:“再过两日,天青苑怕是容不下我了?”
柳娘笑:“莫要说笑,就是天王老子来将天青苑包了,老娘抵了命也要给你留间上房的。”说罢又朝唐轲望过去,“哟,这是哪位小公子?英气逼人的,一看就非俗品。”
三人往后院行去时,伍梁生“啧”一声,“岂止,我家这小子可是极品,大名说出来能吓死你。”
柳娘笑出声来:“这都城如今哪还有大名讲出来能吓着我的?说说看。”
伍梁生瞅向唐轲。
唐轲打从进了这天青苑就浑身不自在,此时一脸尴尬小声道:“在下小可。”
柳娘果然怔住了,直接停下脚步,站在那睁圆了一双眼将唐轲看了半晌,“你、你就是那作者?”
唐轲赧然笑着说了声“是”。
柳娘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这可真是稀客!小可先生,你那文,咱们天青苑的小倌们可是个个倒背如流的。如今竟是有幸能见到本尊,走走,上里头坐,我把人都叫出来——”
“——哎,”伍梁生打断她,“把人都叫出来做什么?小可又不是佛爷,要挨个过来拜一拜么?你把凉珏叫过来就行,另外你自己挑几个下酒的小菜送过来,我们去摘星阁,那敞亮、风景好。”
柳娘便笑着不住点头,应着好,将两人领去了摘星阁,又上了满桌的酒菜,待伍梁生和唐轲坐定,就见一袭白衣抱着琴缓步来到两人面前,恭敬朝二人行礼。
伍梁生一抬手,指着对面说了声“坐罢”,又道:“凉珏,我听闻你最近拿那本《风流太子美王爷》改了词在这天青苑与人传唱?今日小可就在这,不如你唱给他听听?”
凉珏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听闻“小可”这个名字,慌张朝唐轲望过去,朱唇微启,许久方道:“您、您就是小可先生?”
唐轲极为拘谨地点头应了声。
伍梁生催他快些将那改编的戏词唱了,凉珏这才压着内心悸动,放下琴,轻抚两下,手指颤抖得厉害,拨动琴弦带出的尾音都有些不稳。
伍梁生凑到唐轲耳边道:“你不知道吧,你在这里名气可大着呢。”
唐轲笑得有些勉强。
伍梁生见他兴致不高,扭头问,“还在想你那小贝壳呢?”又指着凉珏道,“你觉不觉得,这小倌与你那小贝壳长得有几分相像?”
“不像!”唐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伍梁生瞥他一眼,笑出声,“你还是个专情种。”
唐轲听着凉珏拿他的小说改的戏词,盯着面前抚琴之人,心思却飘远了。
他想,既然这天青苑可以拿了他的小说改了词曲唱给客人听,那是不是其他地方的戏馆酒楼也可以将他的小说改成话本剧本传唱表演起来,如此他的文不愁宣发,那些戏馆酒楼又可以借此招揽客人,岂不两全其美?
唐轲正想得出神,恍然觉得脊背一凉,一道冰冷的目光刺过来,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过头,就看到朱文祯正不远不近站在摘星阁外头,怒目瞪着他。
唐轲双眼顷刻放光,腾一下站起来,身后椅子都被他掀翻了。
凉珏听到动静,停了弹唱动作,抬头朝唐轲看过去。
唐轲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想要喊“耿老板”,可看着朱文祯那冷似冰霜的一张脸,话就被哽在了喉咙里。
他朝凉珏看一眼,再重新看向朱文祯,明白刚才自己走神盯着凉珏的举动被朱文祯看在了眼里。
唐轲脑海里飘过万千句解释的话,最后被他讲出口的却是一句:“我、我没有盯着他看。”
伍大爷坐在一边,听到这句自爆式的发言,拿手掌啪一下拍在额头上,真希望这二逼不是自己带过来的。
果然在听到唐轲这么说之后,朱文祯面色愈发阴沉了,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直接朝外头游廊去了。
唐轲一个箭步追过去,真气灌于脚下,三两步冲至朱文祯身前,挡住他去路,一把捉住他手臂,“你听我解释。”
朱文祯用力挣了挣手臂,没能挣脱,拧着眉恨恨道:“松开!”
唐轲却攥得更紧了,无赖道:“不松,你这些天去哪了?”
朱文祯抬头看着他,冷道:“与你何干?”
唐轲眉头轻蹙:“我很担心你。”
朱文祯冷笑:“担心我?担心到盯着那小倌不放?”
唐轲无力道:“我没有盯着他看……”
朱文祯不想听他狡辩,沉声呵斥:“放开!”
他朝后退了半步,费尽力气甩手臂想挣脱。
唐轲见他这样坚持,怕伤着他,松了手上力道。
朱文祯挣脱了束缚,连着朝后退了几步,一时不察膝窝撞上身后护栏,趔趄两下,重心不稳险些倒下去,又被唐轲上前一步揽了腰拉回来。
朱文祯跌进唐轲怀里,用力挣扎两下,想要站起来,无奈那揽着他腰的一双手箍得更紧了些。
两人贴在一块,朱文祯有些透不过气,喘息着低声道:“你放开我,此处全是人,这样成何体统!”
唐轲低下头,一眼看到了朱文祯额角的伤口,眼神顷刻软下去,他抬手想去抚那伤处,又怕朱文祯痛,手停在半空中,眉眼冷下来,“谁伤的你?”
朱文祯偏过头去,不愿让唐轲看到那处伤,“不用你管。”
唐轲却捏住他下颌迫着他转过头来,盯着那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的伤处,眼底尽是心疼,鬼使神差俯下身去,将温软的唇贴上那处伤口,落下轻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