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祈轻挑眉毛:“这栖凤书局藏书量天下无双,我来看看有何奇怪?倒是湘君哥哥真是奇了,从前逼着读书也读不进的,如今竟会主动来这书铺?”
自己这个弟弟有多会狡辩,朱文祯是清楚的。
先前在季府那次他或许还愿意相信朱文祈一次,可此时再被对方这样堵上,饶是朱文祈再用什么说辞,朱文祯也不会再信他半分了。
“泽臣,你在景王府外头埋了眼线盯着我?”朱文祯沉着脸问。
朱文祈被识破倒也不慌,镇定点头:“我关心哥哥安危,便派了人在王府外头守着,哥哥要为这个怪我?”
朱文祯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个弟弟了,他眯着眼盯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你究竟埋了多少人在我身边?景王府外头有,鹿鸣山庄外头有,那悦来茶楼外头也是你的人,是不是?”
朱文祈摇头,坦荡回:“我只在王府外头放了人,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寻不到你人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或许之后在鹿鸣山庄和悦来茶楼外头也该放几个人,如此也不必等到哥哥回王府了我才能知道你的行踪了。”
朱文祯气得涨红了脸,冷声道:“泽臣,你究竟要做什么?那储君之位我已经让给你了,你还不愿放过我么?”
朱文祈眉头皱起来,“湘君哥哥,除了储君之位,难道我二人之间便再无其他牵扯了?十多年的兄弟情,便什么都不算了?”
他又朝朱文祯凑近了些,“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念你才来看你的。东宫很大、也很冷,没有哥哥在宫中,生活也变得无趣许多了。”
朱文祯冷哼一声,并不搭话。
他心想,以前在宫中这弟弟便惯常以抓他现行、向他说教为乐,如今他不在了,没人陪着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了,猫便觉得无趣了?可有没有想过老鼠还愿不愿意继续回去陪猫玩?
似是猜到了朱文祯的心思,朱文祈神色一黯,沉声道:“湘君哥哥,我知道你怨我从前管着你,可那只因你当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若当真有一日坐上太子之位,以你那时的努力程度,如何服众?我也是为你前途着想才会日日敦促你。”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已放弃储君之位,我又能以何理由再来管教你?我此后断然不会再逼你半分,只希望兄长还能念及我二人的兄弟情分,不要形同陌路,到最后走到连仇人也不如的地步。”
朱文祯闻言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心软,又见不得弟弟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只能叹息道:“泽臣,过去的事,便过去吧,我以后不刻意避着你便是了。”
朱文祈笑出两颗虎牙:“湘君哥哥,君子一言?”
朱文祯点头:“嗯。”
楼上研讨室,几人就《风流太子美王爷》究竟要不要删掉所有感情戏吵得面红耳赤。
郭秀才眯缝着眼看唐轲:“你这等不入流的小说,能在栖凤书局出版已是抬举你,莫要这般不识好歹!”
“歌颂爱情的小说,凭什么就叫不入流了?”
唐轲只瞥郭秀才一眼,转而朝局长风凭阑拱手一礼,“局长,我斗胆问一句,您身为栖凤书局最高管理者,读过几本通俗爱情小说,审核过几本,又自己写过几本?”
风凭阑微微一滞,沉声答道:“只读过一二,从未曾审核或撰写过。”
唐轲又问:“那局长读过几本正史文学?审核过几本,又自己编撰或誊抄改写过多少本?”
风凭阑略思忖一阵,道:“所读所审难以计数,自己编撰者,当有数百本。”
唐轲便拿视线又将在座所有人扫一遍:“如果局长尚且如此,那相信其他同僚更是这样了?想必各位虽都在各自领域博览群书,却极少涉猎通俗爱情小说这一类目?”
众人自然是点头承认了,谁又会愿意承认自己看过许多风俗读本呢?除了正在角落里笑得开的那位伍大爷。
唐轲便又看回局长:“既然如此,在下觉得,身为书局,还是以市场为主导,而在下的文从市场角度出发,究竟应不应该删除爱情的部分,应该以在这方面最有资历的风俗部成员的话为主要参考才对。”
风凭阑看着唐轲,略思索一番,缓缓点头:“小可先生此言,确有些道理——”
“——满口胡言!”郭秀才却不服气地道,“你这路数不正的写手才来书局几天,便知道书局的市场是何样貌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唐轲不慌不忙道:“我是不是纸上谈兵,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可以先行上架前头一部分章节,看看市场反响,再确定要不要大改后头的内容,如何?”
这建议倒是合理,在座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
郭秀才虽也同意了,却仍忍不住叫嚣:“你方才既有那么大口气,有本事,便在此立个约定,若你那前头部分上架后七日内销量不能突破五百,你便立下字据,确保以后对你那小说再有任何修改意见,你都照单全收,绝不能再有半点异议,你可有这胆量?”
唐轲“啧啧”两声,摇头道:“格局小了,五百本算什么,要定就定五千本。”
“哈哈,蠢货!愚不可及,且妄自尊大!”郭秀才高声道,“那便五千本,看你如何收场!”
从研讨室出来,伍梁生端着茶碗盯着唐轲看,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部长,有事?”
伍梁生叹息,“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天高地厚。”
“呵,这您就不懂了,我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才敢那样喊话的。”
伍梁生上扬着未调“嗯”一声,“可以,那我等着看你怎么赢?”
“尽管放心。”唐轲笑笑,看看时间,到点了,直接收拾东西下楼找朱文祯去了。
唐轲刚走下楼,远远看到茶水间外头守了一排便衣侍卫,再看里头,朱文祯身边多了个年轻男人,那男人举止极为轻挑,正倾身凑在朱文祯身边与他讲话。
朱文祯明显有些抗拒对面的亲昵举动,朝后退了些,对面却又逼近半步,竟是不知好歹抬手想要去理朱文祯的发冠。
唐轲低声骂一句,冲上去捏住那人手腕拧至身后。
唐轲周身杀气漫上来,真气沿着那人手腕窜出去,引得对方痛叫出声。
“别、碰、他。”
唐轲沉声呵斥,半掩在面具下的一张脸漆黑似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