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祯却十分认真道:“不用假意扮演什么,小可你只需将你对景王的那一腔爱意直接讲出来与我听便好,你写这些话时是何心情,便以何心情读出来。”
唐轲的笑容愈发僵硬了。
他心想自己对景王哪来的爱意,为了小说销量卖人设是一回事,可若有一天当真能让他遇上景王,他肯定是叶公好龙,那些情话打死他也讲不出来的。
“耿老板要真的想听,请个说书的或是唱戏的过来,不是更合适些?”
朱文祯摇头:“戏子如何能演出你的真情?只你对景王的那纯粹的爱慕之情,世间绝无第二人能演得出了。”
看着朱文祯望向他的那满含期盼的眼神,唐轲肠子都悔青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没事偏偏要立这么个人设,还非要讲给这傻金主听,现在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往里跳了。
唐轲看看手上的书册,再看看朱文祯盯着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决定硬着头皮上。
“湘君——”唐轲清了清喉咙。
“嗯?”朱文祯轻柔应一声。
唐轲:“……”
“不是,耿老板……”唐轲满脸无奈,“你不必这样配合我演戏。”
朱文祯拿掌心撑着下颌看他,“好,我不打扰你,你讲便是了。”
唐轲咂了咂嘴,“湘君,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
“——小可。”朱文祯又打断他,“你讲出这些话时,可以看着我么?”
“……”唐轲嘴角有些抽,“我看没看你,隔着兜帽你也看不到吧?”
朱文祯摇头,“我可以感受得到。”
唐轲心道早死早超生,一咬牙,真就直勾勾盯着朱文祯的脸,“湘君,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么?”
“我只消看到你与其他男子走得近了半分,便心如刀绞,若有人胆敢碰你一下,我便连砍了那人双手的心思也有了,我甚至常常生出阴暗的心思,想要将你禁锢起来,只我一人可以欣赏到你的美,绝不许第二人看到。”
“湘君,我对你情已至此,你为何却能视而不见?”
唐轲一口气读完,尴尬癌都快犯了,忍不住打个激灵,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自己半夜写稿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对话耻度这么爆表,为了赚钱他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朱文祯盯着唐轲那削尖的下颌和翕张的双唇,听他讲出那些话,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久久方回过神,喃喃道:“小可,我没有视而不见,我都知道。”
唐轲:“……?”
你知道什么了?
朱文祯匆匆坐起身,将那小书册从唐轲手中抽出来,“今日便到这里罢,小可,这样的版本,之后你有多少便都与我送来,我等着你。”
唐轲长长松一口气,转身正要上房顶,忽而想到另一茬,又转回来问:“耿老板,敢问这庄子上之前常常看到的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胖公公是谁?方便告诉我吗?”
“管忠?”朱文祯脱口而出,说到庄子上脾气不好的胖公公,怕是就只有他一人了,“是跟着景王的老人了,原先在宫里时皇上亲自调拨给景王的。”
“皇上的人?”唐轲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朱文祯点头:“怎么?他有何事?今日冲撞了你么?我让他来给你赔不是。”
唐轲慌忙摆手,“只是好奇问问。”又与朱文祯道别,准备离开。
“小可——”朱文祯却再次叫住他,“我若将景王介绍与你认识,你可愿意?”
唐轲闻言顷刻腿就吓软了,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别,千万别!”
朱文祯眉头拧在一块:“为何?景王他……其实是个很易相处的人,或许知道你对他的爱意便会回应你也未可知。”
唐轲连连摆手:“大可不必,我先前便和耿老板解释过了,我对景王的思慕完全是我单方面的,我不想打扰他,也不愿意打扰他,希望耿老板能体谅我的这片心,不要为难我。”
朱文祯不解:“可对一个人心动,不该希望对方知道,且给出回应吗?”
唐轲摇头:“若只是心动,或许会,可我爱得已经深入骨髓、卑微到尘埃里去了,就不敢见他了,唯恐见了,便玷污了那份爱意,耿老板,能明白我这份深情爱意吗?”
嘴上这样问,唐轲心里却道能明白才怪了,耿老板这样突然发难,他来不及细想,只能乱七八糟胡扯一通搪塞了,他自己都没明白自己在讲什么,耿老板怎么可能明白。
朱文祯却认真点头:“我明白了。”
唐轲:“……?”这都能明白?
朱文祯只觉得似懂非懂,可他心下想,自己现时只是对小可有些心动,尚且不知爱到深入骨髓是何感觉,所以才不能完全理解小可不愿意见自己的想法罢。
但他愿意尊重小可的选择。
毕竟他对小可只是有些情动,便已经日思夜想,那小可爱他深入骨髓,还不知夜夜孤枕独眠时是何滋味,这心病他帮不了小可,便只能等了。
朱文祯:“既如此,我便不勉强了,小可,你何时想要见景王,便与我说,我领你见他。”
唐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再三谢过朱文祯,一跃至屋顶,消失在朱文祯的视线里。
唐轲这次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搜遍了鹿鸣山庄,寻到了管忠,蹲守在他的屋子外头,直守到天色微亮,看到对方鬼鬼祟祟摸出了山庄。
唐轲一路不远不近跟着,绕过了几处隐蔽的山路,最后看到管忠进了一扇嵌于山腰中的暗门里。
唐轲敛了气息追上去,在那暗门边查看一番,见门已锁死,便将暗门边角处的一个三角嵌套图案记下来,又守了一阵,待到天色大亮不便藏身时方才转身往回去。
唐轲连夜将那暗门上的图案飞鸽传书给师父,之后的两天,除了赶更新抄书册,他始终在鹿鸣山庄守着管忠。
可除了那晚之外,管忠再没踏出鹿鸣山庄半步。
唐轲盯着管忠的空档,也会远远看看书房里的朱文祯。
朱文祯总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案桌边上翻来覆去读那小书册,一读便是一天,从大开着的窗扇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清瘦的侧颜。
朱文祯常看着看着便自顾笑起来,偶尔也会拿了书册起身,倚在窗边怔怔望向屋脊方向,自言自语。
唐轲只能远远躲着,不让朱文祯发现自己。
有了前头送礼那次误会,他时刻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是送小说更新的时间,不敢随意来与金主会面。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趴在屋脊后头悄悄盯着朱文祯看。
看到朱文祯笑时,便也忍不住跟着笑,心想耿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他的书了。
唐轲再去铜锣巷卖完更新的那个上午,再次在醉春风门前的酒桌边看到师父。
冼愈这次没骂他,肃声将自己的调查结果说了:“可以确定这事跟巩春海没关系,但巩春海卖了我一个消息,说那批人可能来自狱厂。我后头又查过了,你那暗镖确是出自狱厂,还有你给我送来的这图标,也是狱厂的练兵所的暗纹。”
唐轲心有些沉。
狱厂是皇上的特务机构,仅听命于皇帝一人。
当今圣上,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个小写手动手?难道是他先前刺杀景王的任务暴露了?可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动手?
何况如果真是皇上要为自己儿子扫清障碍,那不应该去找买他出山的巩春海,或者太子这个幕后黑手吗?找他一个杀人工具有什么用?
唐轲正想着,一个小厮站在了他面前。
“您是小可先生吗?我是栖凤书局的伙计,来给您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