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石雕宗师

    “无知小儿，不懂就别在这里胡乱说话！”

    伴随着这个带着怒火的呵斥声炸出，一位年约五十、头已现白丝的老者快步朝周游他们走来。

    周游倒是被骂得愣了下来。

    他刚才只不过是一时心疼说将出来的，不想就招惹到这样无礼的斥责。不过想深一层，周游就猜测眼前这位看起来怒气冲冲的老者很可能就是这只明代青花云龙盘的修复者。

    黄经理连忙出来圆场道：“黄老师，您且息怒，这位先生只不过是一时口急罢了。”

    不想黄老师还是不肯罢休，直问周游：“年轻人，你倒是跟我说说看，究竟要修复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

    瓷器修复是一项技术性非常强的工作，要经过清洗、粘合、补缺、打底、上色、做釉等六个主要程序，十分繁琐。每一道工序的技术性都非常强，非一日之功，有的甚至还要配置一定的设备才能完成。当然的，这个工作对色彩、形的艺术有一定的要求，非是寻常人所能胜任的。

    真正的瓷器修复大师会花心思，努力将受损的瓷器复原，务求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很多时候，由修复大师修复后的瓷器，用肉眼是难以察觉出其中的破绽。

    黄老师的技艺距离大师级别还有相当的距离。

    周游对瓷器修复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辩驳：“真正的瓷器修复大师是不会在修复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的，可是你的呢，接合处处的毛刺清晰可见，哪怕是再无知的人也能感受到其手工的粗糙；其此，你的彩料调理不够搭配，而且纹路的衔接也十分牵强，可以说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是十分失败的修复品。”

    黄老师被说得脸面通红，气愤难当。

    虽然周游说的是正理，可是黄老师就是气愤不过。当时他接下这个修复工艺，本身就有点牵强，再加上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应付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工作有点力不从心，自然完成得很糟糕。只可惜黄老师太过自以为是，觉得周游是在挑战他的威严，用心险恶，把场面的矛盾彻底归咎在周游身上。

    黄老师越想越是气愤，喝道：“既然你觉得我的修复工艺不过关，那大可不买离开的。我们玉玺楼不缺你这样蛮横无理的客人！”

    马胖子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原来这就是玉玺楼的风格，今天倒是见识了！”

    周游转身就离开：“马叔，我们走吧，在这里会让我倒胃口。”

    “马总！”

    黄经理知道糟糕了。

    这一次的事情明显是黄老师不对，闹到最后居然还赶客人，简直就是犯了商家的忌畏。如果任由事情展下去，玉玺楼的名声肯定会有所影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的话，甚至会演变成灾难。

    要知道，古董界玩的就是名声，而开古玩店的更是注重信誉。若是你的信誉不佳，鬼才敢到你这里买古董。

    黄经理追将出来，挽留道：“马总，请原谅家叔的无礼，他那个人就是臭脾气，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如果我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马总海涵。”

    “说完了？”

    马胖子现在可谓是愤怒得可以，冷冷地回了一句。

    黄经理被马胖子这一问，问得不知怎么回答。

    马胖子根本不给黄经理面子，带着周游直接走出了玉玺楼，头也不回地朝旁边另一间古玩店走进去。

    黄经理现在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把那么贵重的青花的修复工作交给自家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叔负责，弄到现在左右为难的境地。现在不仅得罪了一个很可能成为大客户的亿万富翁，而且还要付出名誉损害的惨痛代价，让黄经理仿佛看到老板的怒火。

    刹时间，黄经理看着黄老师的眼神倍憎恶。

    走到楼梯拐口的黄老师本有点担心的，现在看到自家侄子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事情，而且还砸得有点离谱。

    马胖子和周来到了隔壁的古玩店，纯粹是恼怒之举。不过他们的到来，还是让这个生意冷清的古玩店多了一分温度，受到了主人家的欢迎。

    主人家是一位相当慈祥的白老者，乍看起来有七十岁的高龄，但周游估计他至多就是六十来岁而已，是历史的磨难偷走了他的生命力。

    白老者问道：“不知两位客人喜欢什么样的古玩呢？”

    马胖子很是豪气地回道：“很简单，有收藏价值或者艺术价值的都可以。”

    白老者听得直点头。

    他没表现过分的激动，也没做作的冷淡，不像是在做生意。

    不过白老者很快就给了马胖子和周游一个惊喜，只见他拿出一只精致得让周游他们无可挑剔的寿山石雕。

    这只寿山石雕的主题是罕见的亭阁楼图。

    亭阁楼图本就是相当复杂的雕塑，别说是异常坚硬的寿山石了，即使是木雕也需要相当苛刻的工艺。单单从第一眼，周游就看出这只寿山石雕的意、形、刀有机地融为一体，能雕琢出如此精彩的艺术品，足见作者的功力是多么的可怕，甚至有可能是宗师级别的存在。

    “精品！”

    连不怎么会欣赏艺术品的马胖子忍禁不住赞叹起来。

    周游颤抖着问道：“老先生，不知道这杰作的作者是谁呢？”

    白老者淡淡地答道：“正是老朽。”

    “失礼！”

    周游连忙告罪。

    要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物很可能就是石雕界的泰山北斗级人物，周游一辈子不知道能遇到多少位这样的人物。

    马胖子最是干脆，回道：“老先生，不知道你这里还有多少这样的艺术品，我全包了！”

    白老者惊讶问：“你全包了？”

    马胖子坚定地点下头来。

    可是周游却过来抢了：“马叔，你不能太霸道了，怎么可以全部霸占过去呢，不如我们一人一半吧？”

    马胖子无奈地点头。

    白老者终于看出这两位奇怪的客人不是说笑的，这才笑了起来，问道：“现在的主流市场都倾向于金银器、玉器方面的艺术品，没多少人有心思过来理会这些干巴巴的石头了。你们两人倒是奇怪，居然要老朽的全部作品，倒是有趣，难道是看上了寿山石的潜力？”

    周游连连摇头。

    寿山石，中华瑰宝，中国传统“四大印章石”之一，有“石中之王”的赞誉。或许寿山石的名字比较陌生，但是它其中一个品种相信就不会陌生了：田黄石。

    寿山石中最珍稀的是田黄石。自古有“一两田黄十两金”的说法，而实际上田黄石价格已远远过黄金，品种优质的田黄石每克的起价竟高达3ooo元以上。有趣的是，田黄石的高身价不是炒作起来的，而是因为其本身品种的稀有性。由于田黄石资源濒临枯竭，国家采取一系列保护措施，因而田黄石在市面上“露脸”的机会越来越少。

    以眼前这只寿山亭阁石雕的重量和艺术价值，恐怕要过五百万。

    马胖子这才想到寿山石的价格，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起来。如果这里的石雕稍微多上一点，恐怕把翠玉阁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填进来也未必能满足。想想自己之前的口气，马胖子就不好意思。

    周游也想不到这间看起来规模很小，很落后的古玩店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财富。

    白老者突然问道：“小伙子，你觉得老头子这只寿山亭阁石雕能值多少钱？”

    “一千万！”

    周游想也不想就给出个乎想象的价格。

    白老者带着一丝趣味的语气问道：“小伙子，你这个价格有点夸张了，是不是在寻老人家开心啊？”

    周游回道：“不是的，它真的值这个价格。中国的艺术家就因为市场的低估，导致不少珍惜的工艺失传，而老先生的石雕工艺无疑是行业里的颠峰，千万的价格在我的眼里还是低估的了。”

    “难得你有这样的胸怀。”

    白老者听得很开心，不住点头。

    最后，白老者说道：“小伙子，老头子不占你的便宜。这块寿山石是老头子用三百万进来的，再加上其他的手工和杂务支出，算你四百万就行了。”

    “多谢！”

    周游很是痛快地签了张支票过去。

    马胖子灵机一动，问道：“与老先生交谈了这么久，我们都还没自我介绍呢。”

    话完，马胖子就自我介绍开来，而且还刻意点出了他们的身份，希望能赢得对方的尊重。

    只可惜白老者仿佛看淡一切，只是淡淡地回道：“老朽姓石，行里的人都称呼老朽为老石头，你们是贵客，可以随意称呼。”

    “爸爸，客人要的石雕拿来了！”

    一位与石老有七分相似的四十男子激动地捧着一个铁盘，上边放着数种以各类石头雕琢而成的精彩石雕。

    石老怜爱地抚摩着自己的作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是突然地问道：“周先生，你之前说要建一个大型的私人博物馆，不知道其中有没石雕艺术品的一席之地呢？”

    石雕，在国内的地位比金银器、玉器的地位来得低，很多博物馆宁愿收藏一些档次比较低的金银器、玉器，也不愿意给石雕一个容身场所。

    而这个现象一直都是石老的最大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