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这就是战争

    唐宁看着眼前之人爆发出来的视死如归的意志，不由得暗自皱起眉头，可以的话，他不想和对方一决死战，先不提彼此无冤无仇，最主要的在于杀了也没什么好处。

    不用邪刀犀角而改用霜之哀伤的原因就在于此，对方身上的罪业很少，杀了也积累不了一份罪血。

    按理说，以乌露丝所处的位置，不可能不犯下罪业，这点无关人的品行，所谓身不由己，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为之。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也做了许多善事，立下了累累功德，所以才抵消了罪业。

    但是，这并非唐宁不杀她的理由，不是不忍杀，而是没有好处，懒得杀，击杀对方和擒拿对方，结果都是一样。失去了主帅，加上本就是内斗，战意不高，马德里港口的投降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乌露丝本人并不是这么认为，她没有苟且偷生的念头，无视内伤的加剧，强催魔力，改变形态后的魔导器，实体结构成为了斩马刀式的巨大剑柄，剑刃全部由雷电组成，光芒闪烁不停，看上去那武器根本不是用来对付人，而是对付战车的。

    这时，人群忽然散开，一位身材并不高大的骑士在琳迪斯的护卫下缓缓出来，她撕下了伪装用的艺人面罩，正是罗秀。她早就猜到了眼下的局面，知道乌露丝在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很可能会选择自我了断，所以早就做好了劝降的准备。

    乌露丝作为三柱石之一，是凯麦斯最信任的手下，也有教导过罗秀各种知识，尤其是身为女性，比其他两位更适合当导师，可谓从小看着长大，因此两人之间，有着良好的师徒情分。

    “紫晶元帅，你对国家的忠诚我们全部看到了，够了，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没有人会再责怪你什么，白白在此牺牲宝贵的生命，绝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会做的事，你现在必须做的，就是命令你的手下们放下武器，向吾投降，保住手下士兵们的生命，这是一名指挥官的义务。”

    乌露丝沉默了，她环顾四周，发现一起前来禁卫军骑士和法师们都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当他们看见罗秀公主现身时，知道能有一个体面的投降，也就没有了与人搏命的必要，大抵上也都看清了局势，虽然数量上他们占有，但是继续战斗下去，结果是早已注定的。

    不少人都用渴望的看着她，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投降的话，毕竟小兵的投降违反军纪，但若是将军下达的命令，就不会有任何隐患，在罗州大陆上，士官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率领部众投降是被视为保护手下生命的光荣选择，并不会被责备。

    然而，乌露丝却道：“殿下的好意我收下了，所有人听令！在我死后，全体向公主殿下投降，不要采取任何形式的反抗，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

    她同意让手下们投降，但条件却是在她死亡之后，这就逼得对手不得不采取极端。

    罗秀不忍道：“乌露丝姐姐，你称吾为殿下，就证明心中你也同样对父王抱有疑虑，为什么不随吾一起，弄清真相呢？忠诚不是愚忠，服从不是盲从，真正忠心的臣子，并非一味去附和上意，而是要懂得指出君主的缺点，直言不讳，君主犯了错误，就要帮他改正，而不是将错就错，军人要守护的是这个国家，而不是某个人。”

    乌露丝摇了摇头，道：“殿下你说的我都明白，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军人，也不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因为在我心中，陛下高于一切，他就是我的信仰！吾身为陛下之剑，亦为陛下之盾，只要是陛下的命令，乌露丝就会执行到底，绝不会有半点违逆！”

    她足下一跺，方圆十米之内，化成雷电的领域，电龙游走，雷霆炸响，夺目光华闪耀，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形成了一个雷元素的国度，手中光刃形态的魔导器也愈加高涨，光刃不断吞吐着，切割着空间。

    “来吧！公主殿下，千万不可手下留情，否则让我逃出生天，必定重振旗鼓，让你们的计划全盘崩溃。”

    罗秀还想再开口，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转过头去，只见琳迪斯摇摇头，道：“这是一位武者的尊严，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

    罗秀脸色一黯，颓然后退，拉开距离，因为接下来的一击必定惊天动地，很容易会被误伤。

    “唐宁，若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抱歉，请当做什么都没说，全力以赴吧。”

    罗秀一开始想开口让唐宁手下留情，尽量活捉，可是随即反应过来，在这种层面的对决中，谁留手谁就是自寻死路，她不愿看见乌露丝死，难道就忍心见唐宁牺牲？若真发生那样的结局，她必定会后悔万分，难辞其咎。

    所有人都停下了战斗，观看这一决战，并小心翼翼给自己加上各种防御术，拉出足够远的距离。

    这一击影响战势走向，若是乌露丝失败，自然不必多说，若是她胜出，那么战斗将会重新开启，她甚至能借此机会逃出包围圈。

    “雷光流奥义，雷焰圣刃！”

    只见乌露丝手中的光刃魔导器开始高频震动，释放出一圈圈电流矩阵，在电圈中火花四溅，气体被电离成等离子体，产生出超过一千万摄氏度的高温，一朵朵白色火焰花兴奋的跳跃着，而里面的温度还在永无止境的提升着。

    顿时，一柄近十米长的光刃出现手中，上面雷霆霹雳，苍火缠绕，宛如地狱魔神的兵器。

    唐宁略带惊叹的语气：“等离子体焰炬！看来是用了电感耦合线圈的原理……”

    夏亚傻傻道：“什么电感耦合线圈，听上去很弱的样子。”

    一脸紧张的莉莉斯随口解释道：“当在感应线圈上施加高频电场时，等离子体的工作气体中，部分电离产生的带电粒子在高频交变电磁场的作用下做高速运动，碰撞气体原子，使之迅速、大量电离，形成雪崩式放电，电离的气体在垂直于磁场方向的截面上形成闭合环形的涡流，在感应线圈内形成相当于变压器的次级线圈并同相当于初级线圈的感应线圈耦合，这种高频感应电流产生的高温又将气体加热、电离，并在管口形成一个火炬状的稳定的等离子体焰矩。”

    夏亚擦着冷汗道：“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看上去有些不大妙，我们好像中了对方的圈套。若是正面对决，战斗经验丰富的挚友自然是胜券在握，再来两个紫晶元帅也没用，可是现在的情况居然变成了绝招对轰，这样一来乌露丝学姐就能充分发挥出上位魔导士的实力，避免了自身的弱点……这个女人，不知不觉终究就把我们引导向了这种局面，不知道挚友有没有对付的手段。”

    他的顾虑并没有错，飞燕流的招式重视技巧，在绝对力量上并不强大，面对乌露丝现在的招式必败无疑，而能够对抗的强大魔法，又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这种情况下，唐宁能用的手段只剩下一种。

    逆反？圣炎剑流——深渊断罪！

    他将圣炎剑流的运行方式倒过来催动，配合霜之哀伤，用冰和黑暗的能量代替火和光明，霎时洁净的透明色和污浊的黑暗色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柄漆黑的冰刃大剑。

    剑身上的能量扩散开，地面上的花草被腐蚀掉生命力，尽数枯萎，万物不留生机，而天空中也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鹅毛大雪，将勃勃生机都冰封起来。

    人群中有识货者惊叫道：“漆黑的雪花！邪恶的六角晶体！是来自冥界寒冰地狱的雪花，小心不要沾上，否则会把皮肉和骨头冻裂开，就像是被锯子锯开一样可怕！”

    “糟糕，这里被元素干扰，没法使用魔法盾，大家一起，联手使用高阶防御魔法！”

    一面面大型的魔法盾被竖立起来，骑士们也纷纷释放出斗气，形成防护罩，所有人屏住呼吸，注意着场中的每一个变化，等待着生死时刻的降临。

    几乎在同一时刻，双方将气势酝酿到，雷焰剑和冰暗剑同时挥斩而出，交际瞬间，天地霎时黯灭，随即又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雷、火、水、暗元素暴走，空间壁障破碎，大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豁口，飞沙走石，一时间仿佛天地颠倒过来。

    难以直视的光芒中，两道人影碰撞在一起，各自的庞大气势仿佛一头凶兽，要将对方吞食掉，四种不同属性的能量交并，因为彼此都有着强大的后援，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这时候，霜之哀伤碰到了魔导器，并不是光刃的位置，而是剑柄的位置，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剑柄的表面出现了裂痕。

    虽然是用珍稀材料制出来的魔导器，运用了炼金宗师的技术，可谓达到了世界作品的极致，但是，这终究不是宝具，哪怕在凡品的延长线上，延生出很远的距离，依旧有着无法跨越的高度上的差距。

    这件魔导器哪怕再坚固，依旧敌不过宝具的神秘力量，这是本质上的差距。

    霜之哀伤的剑锋斩断了魔导器，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随着胜负的落定，元素风暴迅速消散，那股迫人的压力也消失不见，天地重现清明。

    两人身上都没有伤势，然而握在手中的兵器，说明了一切。

    乌露丝脸上看不出悲伤或者难过的表情，她缓缓转过身，看向王都的方向，单膝下跪，面带无比虔诚，心情宛如回到最初，从军校毕业，被册封为骑士的那一刻，想着终于能回报以往的恩情。

    “陛下，愿来世还能追随您……”

    生命气息消散，冰冻的能量从她体内爆发，将整个人冻结成冰雕，维持着单膝下跪的模样。

    也许，对她来说，能永远停留在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一种很不错的结局。

    无言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兵器，低下了头，对跪在战场中的愚忠者致以最高的敬意。

    伊伊也受到气氛感染，仰天长啸，同时唱出了那首带着无限悲凉的歌声。

    “一旦夜幕降临，便会觉得孤独。你的体温，令我不禁思念……这里如此的寒冷，找寻不到你的身影。所以，这一定是一件好事。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罗秀看着场中的身影，带着困惑的语气道：“和乌露丝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有着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圣洁而高尚。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和她作战，还要把她杀死呢？难道只要是交战方，那么善良的人也不可避免的会死去吗？那样岂不是会令人悲伤吗？”

    “这就是战争，”唐宁收起霜之哀伤，带着无动于衷的语气道，“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公平，不分好人还是坏人。到了现在，如果你还期待着大团圆结局，没有相应的觉悟，那还是收手吧，否则只会连累那些站在你的背后，将生命托付给你，一直信任着你的人。”

    罗秀偏过头：“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不想听。”

    “别任性！”唐宁举起手来，就像是要给对方一巴掌似的挥过去。

    在罗秀诧异的眼神中，手掌擦过她的脸颊，接着变掌为拳，拳劲对着她身后的地面喷射而出。

    轰隆一声响，地面炸裂的同时，一道黑色身影急蹿而出，挥手刺出三道凌厉的剑气，尽数攻向罗秀。

    这条人影正是那名影子刺客，居然潜伏在众目睽睽的战场之中，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虽然这也有人们的注意力被唐宁和乌露丝的战斗吸引过去的原因，但也凸显出了他神出鬼没的潜行术。

    好在唐宁发明了钛合金狗眼，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动手，而是在装作教训罗秀的时候，趁隙偷袭，出其不意的发动了攻击，并取得了效果，就反馈来的气劲，已经伤到了对方。

    那三道凌厉的黑色剑气，被唐宁和琳迪斯联手挡下，但是敌人没有选择进攻罗秀，也没有逃跑，而是改变了目标，剑锋杀向夏亚。

    此人非常的冷静，几乎在刹那间就做出了最好的判断，罗秀身边有唐宁和琳迪斯在，他本领再高也不可能得手，而除去公主之外，场上值得刺杀的对象就只剩下夏亚。

    这位毕竟也是指挥官，最高领导者之一，麾下的假面英雄骑士团更是罗秀阵营中的一大势力，而且他的武力并不高，将他刺杀后带来的重创，相当于国王陛下失去了乌露丝，如断一臂。

    影子刺客的综合实力只是刚刚踏入一流水中，但在刹那间的爆发，却足以威胁极道强者，夏亚本领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但真正和这类怪物相比，还是差得太多，被充满杀气的剑意笼罩下，竟是全身无法动弹，连发出大叫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像平时那样的胡闹，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眼看就要被一剑封喉，一道雷光横插而入。

    “妖刀，奔雷！”

    及时赶到的安吉尔，一刀将影子刺客击退，雷光粉碎黑色剑气，余劲波及本体，影子刺客带着麻痹的身手窜入地面上的影子中，再度潜伏起来。

    “喂，虽然这家伙是个好色又无能死了也是白死活着浪费氧气的百分百纯种废物，但那也是老娘一个人的玩具，我的占有欲很强，乱伸手的话会直接跺掉！”

    夏亚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虽是心有余悸，仍不忘苦笑道：“就算是救人，能不能别加那么多前缀，我会不好意思的。”

    其余人醒悟过来，大喊着有刺客，纷纷摆出防备的姿态，不少人同时出手攻击刺客在最后时刻躲入其中的影子，但是除了爆溅起飞尘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作为魔导士，见多识广的高斯提醒道：“这是暗系魔法‘影匿无踪’，敌人的体质很特殊，配合起来能够自由的在影子里互换，并不会限定在某个影子里，所有人小心自己的脚下，可以的话使用火系魔法，利用火光把影子除掉。”

    人们手忙脚乱的照做，并且扔出各种侦查术，但是全部落空，没有一个有效果。

    唐宁祭出了钛合金狗眼，不过在第一层的浅观察状态下，也没能发现对方的踪影，不得不加催能量到极限，随即视界变得虚无起来，天地化成黑白二色，在诸多的黑团中，唯有一处特别的显眼，几乎纯粹到能将光线都吸收掉。

    “抓住你了！”

    敌人并不是用普通物理攻击能够伤害到的，于是唐宁将霜之哀伤往地面上一插，冰暗能量渗透入地，霎时以他为中心，地面变成了昏暗的沼泽，而其中最为雄浑的一股能量，向着影子刺客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