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激战中的暗杀

    阿古拉倒是有意要进行谈判，将这瓢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污水漂洗干净，只要掌握好程度，稍微退让几步倒也无妨，丢面子总比丢命强。

    然而刚刚经过誓师，一个个被刺激得热血沸腾的年轻族人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挑衅，场中仿佛炸了锅一般，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所有的勇士都拔出了兵器，那些非库特拉族的勇士也受到感染，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愤怒得咬牙切齿，大有一言不合，即将开展的趋势。

    殊不知，他们这样的行为反而将事态弄得更糟，令阿古拉无法周旋。

    自己的族人，乃至其他部落的人都奋起反抗，而他这位族长却要做缩头乌龟，无异会大大削减他的族长权威。

    一个人的智商或高或低，但一群人的智商绝对是低下的，他们不会在意什么是对大局有利，也不明白忍辱负重的道理，他们只想出一口闷气，绝不弯下自己的铮铮铁骨，打了自己脸的，就要奋力打回去。

    眼见局势难以控制，博斯克却安之若素，一点也没将这群人的躁动放在眼里，厉声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把人交出，要么交战，阿古拉你任选一样。不过，你只有一天的考虑时间，一天之后，你若不作出答复，大军就会倾巢而出，到来的绝不是我们这一路大军，那时就是库特拉族的末日。”

    库特拉人呵斥之声大作，震得四面帐篷瑟瑟发抖，杀生窜入云霄。

    阿古拉一挥手，所有人停下吵闹声，目光都注意在他的身上。

    博斯克沉声道：“阿古拉族长，你想明白了吗？”

    阿古拉点点头，字斟句酌地道：“你回去告诉伯纳乌的领主，不说罗秀公主根本不在我们这里，哪怕是在这里，我们也绝不会出卖任何一个投靠我们的朋友，草原人不是谁的奴仆，不会向任何人的刀剑屈服，站在这里的都是真正的勇士。”

    后方的人闻言，哄然道：“对，只有勇士，没有奴仆！”

    博斯克的脸色倏地铁青，厉声叫道：“你以为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对抗得了伯纳乌的魔法骑士吗？醒醒吧，现在早已不是马背上的时代，不是你们轻轻挥舞弯刀，发射弓箭就能打下一个个国家的时代。伯纳乌公爵的怒火一旦燃烧起来，整片草原都会化为灰烬。库特拉人，一旦开战，无论你们上天入地，都将无处可逃。”

    阿古拉倏地毛发怒张，目光凛冽，身躯高大仿佛身后耸峙的大山，神威凛凛，气势逼人，怒声喝道：“滚走吧，趁草原人的怒火还未燃烧起来，博斯克你快逃命吧，否则我不能保证，在你身后的这群人马，能否有一人离开。”

    “希望你不会后悔。”

    博斯克最后瞥了一眼，翻身跳上一匹马，带着身后的人马快速离开，草原人瞧他去远，发出如雷欢声，更有不少称赞阿古拉族长威武不屈的言语。

    只有阿古拉在心中阵阵苦笑，方才的局面，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出反抗，可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虽然获得了声望，却竖了一名强敌，失了实际利益，这不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该做的。

    只是不止身后族民的脑热，还有博斯克的步步紧逼，也都令他不得不做出这般强硬的回应，尤其是博斯克的咄咄逼人，简直就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谈判，而是直接要将他们逼反一样。

    幸好还有一天的时间，或战或逃都可以在讨论商量之后做出决定，顺便也帮这群热血澎湃的小伙子降降温。

    阿古拉还是倾向于逃跑，只要逃入草原深处，根本不用担心敌人会追进来，天苍苍野茫茫，坚壁清野，大草原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补给，只要偶尔派轻骑骚扰几下，迟早会活活拖死，不用动刀兵就能打败敌人，这才是最好的战术。

    不过眼下族人们士气正高，却是不适合当头泼冷水，即便这场战斗根本是有心人的嫁祸，打起来也毫无意义，他们未必能听进去。

    帖木儿小声的问：“大祭司，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沃斯紧皱着眉头道：“这件事与我们神庙无关，不需要趟浑水，但是现在还不能离开，否则会被人嗤笑，再等等吧。”

    他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但他是罗秀的教父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很多，尤其方才又被博斯克当面说出，可以说他也是重大嫌疑人之一，如果现在离开，反而会坐实这一嫌疑，被人误会是他带来了灾难。

    所以，现在他不但不能离开，还必须稳稳的坐下来，向众人解释，并且表明坚决抵抗的立场，这样才不会被阿古拉利用。

    他相信，倘若他现在离开，阿古拉绝对会将脏水泼到他的头上，让神庙坐实这一罪名。因为他也知道，罗秀并不在库特拉部落，而是在萨卡部落。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一旦阿古拉任由众人搜索，发现没有罗秀，那么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认为罗秀被藏在神庙处。

    因为博斯克方才只提过库特拉族和身为教父的沃斯，那些照片也坐实了这一猜测，阿古拉无法将脏水泼到真正的凶手萨卡族上面，只能是拿神庙开刀，顺便还能报一下英雄试炼的仇，何乐而不为。

    这些原因都注定沃斯必须留下来，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与此同时，他又不禁在心中赞叹，数年不见，罗秀居然变得如此有城府，事先没有任何痕迹，这一环扣一环的紧密布局，让人无从识破。更难得的是，在早有预谋的情况下，那天和他们进行谈判的时候竟然还表现得那么自然，一点破绽都没有，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这样的手腕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到。

    沃斯也好，阿古拉也好，都没有怀疑到唐宁身上，因为他所扮演的身份，注定无法筹划大局，一个保镖，怎么能替主人做主，这种僭越本分的行为，无论结果好坏，都会遭到主人的厌恶。

    这就是固有思维的影响，在他们看来，下位者怎么能操纵上位者呢？哪怕再有实力。

    可事实上呢？唐宁压根不在乎罗秀的心情，也不需要听从她的命令。

    营地中，阿古拉正指挥族人收拾东西，无论是战斗还是逃跑，带着一堆累赘都是不可行的，在战斗的时候，旁边若有没有战斗能力的老人和妇女，显然会分散注意力，平生制肘。

    日近黄昏，正值晚饭时间，营地上飘起了各种肉香奶味。

    忽然，远处传来号角声，凄厉刺耳，响彻云霄，接着就是各种炫丽灿烂的魔法砸进营地之中，地、火、水、风，五光十色，毫无防备的库特拉人立时倒下一大片，所有人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是伯纳乌的魔法骑士！他们打过来了！”外围残存的警备骑士慌忙跑进来报告。

    帖木儿惊呼道：“怎么可能，伯纳乌若要进攻，怎会派使者过来谈判？何必多次一举，说好的一天时间呢？”

    经验老道的沃斯脸色凝重道：“兵不厌诈！先派使者麻痹敌手，而后趁夜奔袭，这正是草原人惯用的战术，无往不胜，没想到整日捉鹰，今天却被啄瞎了眼睛。”

    阿古拉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被敌人用自己最擅长的战术玩弄，这份恼怒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决然道：“吉仁泰，阿骨打，你们两人召集人马挡他一阵，其余老弱妇孺，抛弃辎重，全部随大军退上北坡。”

    草原的战士们全部大意了，在听到还有一天时间后，一个个光顾着愤怒，而阿古拉等有大局观的人，也都将精神放在如何说服众人，不要意气用事上面，居然没一个想到这会是阴谋。

    阿古拉并非没有派人警戒，毕竟之前博斯克带着近千人马，虽然不足以成为威胁，但也不可不防，所以他在博斯克出现的东面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小心跟在后面，观察着一切行动，哪知道原本该明天才会抵达的魔法骑士，居然会从相反的西面发起偷袭。

    尤其是这些魔法骑士为了隐蔽行踪，特意给马匹施加了减重术和消音术，哪怕全体急速奔跑，也只有百米以内才会发现动静。

    西面本就没有多少警戒的斥候，加上时近晚餐，人人放松了精神，守备力量更加虚弱，偶尔几名游走的斥候，也被身手高超的魔法骑士提前消灭，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这支魔法骑士队伍大约有三百人，魔法水准并不高，都是低级或中级魔法师，毕竟一个真正有前途的魔法师，很难会选择分散注意力，去学习骑士技。

    事实上，等阶太高也没什么用，魔法骑士讲究的是快速袭击，使用的都是低级魔法，作为箭头冲锋开路，打乱敌人的阵型，制造混乱。在快速冲锋中，根本没多余的时间来给他们储蓄魔力施展大型魔法，涌动的元素波动只会提醒敌人他们的存在，因此常用的手段都是瞬发魔法。

    然而即便是瞬发的低级魔法，也足以带来巨大的打击，就算现在的魔法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对于鲜少有魔法天赋，没有相应防御手段的草原人而言，是远比大军冲营还要难以应付的困难，更加容易引发恐慌和炸营。

    四处燃烧的浓烟火焰，不知从哪喷涌出来的激流，会陷住人双脚的泥沼，以及几乎将人吹上半空的狂风，这种类似自然天灾的攻击，在草原人看来依旧是神秘的力量，无从抵挡，一时间哭天喊地，人马奔走践踏。

    与此同时，原本等待在东面的军队也大张旗鼓冲锋来，远方更有大量的援兵相继追来，在夕阳映照下，这群骑士仿佛变成了一团火焰，烧得天地皆红。

    在东面外围的库特拉人猝然遇袭，不过他们比西面的要害，毕竟千马奔腾是难以掩饰的讯息，不像魔法骑士的无声无息，所以他们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上马、摘弓、搭箭、上弦。

    然而博斯克杀气满面，亲自冲锋在前，使一杆长矛拨打雕翎，冲击敌阵，率领着他的亲兵侍卫如出押猛虎般迅猛突进，义无反顾的杀向敌群。

    箭雨呼啸，喊杀冲霄。夕阳下人仰马翻，刀枪并举，不断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更高亢的野兽般的嚎叫所压制。

    库特拉人仓促统军出击，尚未逼近，迎面就是密集的弩箭降临，草原战士纷纷中间落马，完全抵挡不住博斯克所率领的冲锋大军。

    双方大军如两朵浪花撞击到一起，刀剑铿锵，厮杀不绝，博斯克势若疯虎，爆发的斗气和同伴连接在一起，形成箭矢形，手中一杆长矛已被鲜血浸透，他始终冲在最前面，带着亲兵从库特拉族的轻骑中凿穿而过。

    一者早有准备，一者仓促应战，穿戴着荆棘铠甲的伯纳乌骑士们像铁轮一般辗压过去，辗得一地死尸，零落成泥，

    双方皆是像蝗虫一般扑天盖地地掩杀上来，身在局中，根本无法估量敌人倒底有多少兵马，所有人都只能一路向前，向前，再向前，知道筋疲力尽。

    伯纳乌的骑士们像一枝穿帛之箭，一层层地凿穿敌人的防御，风起，尘扬，遮天蔽日。库特拉人眼见抵挡不住，且战且退，不一会带出的人马就折了一半。

    远方出现沙尘漫天的迹象，分明有更多的人马正在向这边赶来，加上被两面夹击，阵型已乱，库特拉人败势已现，即便人数上要远远多出，可这种情况下被以少胜多的例子，历史上数不胜数。

    混乱的元素能量，仓惶奔跑的马群，使得惨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下的亡者越来越多。危机时刻，阿古拉和沃斯放下彼此成见，联手合作，展开反击。

    沃斯统领十五名神庙萨满，联手施法，人数虽不多，但魔法对抗向来不是以人数来计较的，有时候一个大型群体魔法可以胜过一万个同级别的单体魔法。

    魔法骑士中等阶最高的不过六级法师，而且只有那么一两个，最多的是三级魔法师，还没到中阶，相比之下，沃斯一人就相当于中位魔导士，魔法总量上完胜三百名魔法骑士的集合。

    只见他以一面大鼓作为法器，以特定的频率震动来构建魔法序列，周遭的萨满也跟着跳起怪异的舞蹈，完成的一瞬，一道辉煌的光环扩散而出。

    元素驱散光环！

    刹那间，战场上的各种元素效果都被清扫一空，火熄、水灭、土融、风止，方圆十里之内的元素全部被驱走，之后想要使用魔法必须自行提供所有的魔力。不止如此，所有低级魔法骑士体内的魔力全部消散，中级魔法骑士则被消除了一半。

    草原人大多不擅长魔法，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擅长对付魔法，数百年的战争，早已让他们摸索出对付魔法的方法。

    见到难以应付的魔法一下子被消除，草原战士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众萨满再接再厉，不断施加有益光环，加持在一批整队待发的精英骑士身上，在那之后，又各自召唤出契约的守护兽。

    召唤系魔法要支付的能量全部从自身体内抽取，跟外界元素无关，因此就算使用了元素驱散光环，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大多数人召唤出来的是幽暗之狼，身形魁梧如大象，却由虚幻的灵能构成，能够在黑暗中隐形；少数人召唤的是守护白鹿，不同于攻击性的狼，它们是治疗系魔兽，会传说在战场中，给受伤的战士们施展治疗魔法。

    大祭司沃斯召唤出来的是八臂冥界人狼，这种狼首人身的生物，拥有八只手臂，各持长矛、弓箭、刀、流星锤，身材高大如巨人，冲入敌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凶猛非常，常常连人带马一起击飞，即便是草原战士也是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唯恐被误伤。

    在另外一边，被加持了各种有益魔法的精英骑士，由各个部落的勇士们组成的小队，身披铁甲，带上护面盔，马身也披满甲胄，宛如人形战车，在阿古拉的带领下对敌人发起反冲锋。

    只见他挥鞭一指，一声呼喝，千名铁骑呼啸而下，大地都在隆隆颤抖，草原人对这种战术早已演习熟练，当下各自如波涛分散开，留出中间的空路，任凭这群重甲骑士们通过。

    伯纳乌骑士们以弩箭相射，可惜射中精钢甲胄，箭镞尽折，即便用上强力的斗气，击穿铁甲，也无法再击穿后面的皮肤，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因为这群部落勇士身上加持着铜肤光环，身体变得如同铜墙铁壁，对物理攻击有着极强的抵抗力。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是用魔法，然而先前使用的元素驱散光环，使得强力的大型魔法难以运用，单体攻击魔法只是杯水车薪，何况这些重甲骑士虽是沉重，可速度一点也不满，转瞬及至，哪有闲工夫留给敌人慢慢准备魔法。

    霎时间，这些个个是高手的部落勇士将伯纳乌的军阵冲崩一角，直透阵心，数千骑士将他们团团围住，阿古拉率军穿梭不定，反复冲击，却如滚水穿冰，融开一层，还有一层，两军彼此绞杀，一时难分胜负。

    此时，在人人都未曾注意到的天空中，使用了光线折射魔法的莉莉斯，正手持魔导铳，火铳口对准了阿古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