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朝叫了个出租车,车子靠边停下来,沈向夕刚想伸手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顾随朝的一只手就已经放在了上面,顺便还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
沈向夕裹了裹羽绒服,看了他一眼,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他争执,径直上了车。
见沈向夕上了车,顾随朝也跟了上去。
沈向夕的羽绒服有点儿长,一个角被顾随朝压住了,她偏头瞥了一眼儿,使劲儿扯了扯。
车子发动,司机在前头问了句:“去哪儿?”
“市中心医院。”
顾随朝开口。
?
沈向夕垂眼,看了看自己中指上的创口贴,紧了紧手。
他应该是去医院有事儿吧。
“师傅,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吧。”
看了看窗外的大致位置,沈向夕开口。
这里车流量比较大,打车应该也好打。
“先去看看手,我再送你回去。”
还没等司机师傅回应,顾随朝先开了口。
沈向夕心里沉甸甸的,一时之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沈向夕拿出手机,敲敲打打给小学妹发了消息过去。
‘我前任像个神经病一样。’
顾·神经病·随朝:?
他偏头看沈向夕,只见她打开了相机,拍了张伤口的照片。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入目处是一条可怖的伤口。
这么严重,必须要去包扎一下,万一留了疤怎么办。
他没敢回沈向夕,一来是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这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
已经接近十点了,夜间的风越发刺骨,沈向夕忍不住又把羽绒服裹了裹,又看了一眼儿顾随朝单薄的西装,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大门,这里隔绝了寒风,要温暖许多。
沈向夕捏着羽绒服的手也松开了。
她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顾随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
“怎么了?”
他迷惑不解。
“顾随朝。”
沈向夕开口。
时隔五年,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熟悉却又陌生。
顾随朝往回走,停在她面前,低着头,眉心微微皱起:“怎么了,不会又感冒了吧?”
……
沈向夕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没有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低声开口:“走吧。”
这一次,沈向夕没有被医生笑,只被一群小护士围观了。
听顾随朝和医生的谈话,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包扎完伤口出来不过十点四十,两人又上了出租车。
车子停在水星园门口,沈向夕先下车,顾随朝随后也跟了出来。
他嘱咐道:“伤口别碰水,多穿点儿,别感冒了。”
沈向夕回头,仔细的看着他的模样,突然之间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变得清晰了起来。
什么叫‘又感冒了’,他怎么知道前不久她感冒过。
“顾随朝,我们已经过去了,除了工作上的关系,我不想和你有什么私交。”
她开口,声音不急不缓。
顾随朝双手紧握,努力挤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声音干哑:“我知道。”
沈向夕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一直等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顾随朝才重新又上了车。
车子刚开没多久,顾随朝就收到了沈向夕发来的消息。
‘今天有什么快乐的事情发生吗?’
如果没有刚才的谈话,那么今天一天都算得上是美好快乐的。
他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在消息框里输入:‘有呀【可爱】。’
随后,他又照例发了个兔子亲亲的表情包过去。
‘真好,我今天也还不错。’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还不错。’
看到这三个字,顾随朝仿佛活了过来,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问:‘怎么还不错呀?’
‘那块很难拿的地拿下来了,虽然是我们老板砸钱拿下来的【笑哭】’
顾随朝的笑意僵在脸上,本来敲着字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全都删了。
‘你们老板真好。’
他回了消息过去。
沈向夕还没到家,正走在路上。
她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所以想立马找个人说说话,她没什么朋友,看到小学妹的时候,就立马把消息发了过去。
本来,所有的谈话都应该避开顾随朝,可是她又不自觉的提起了他。
五年来,她从来对他闭口不提。最开始的半年里,洛莹偶尔还会问一问他们俩之间现在什么情况,但每次只要她一开口,沈向夕就会刻意回避,慢慢的,洛莹再也不会提起顾随朝了,甚至不会提起顾家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她发现,五年来她的可以逃避,非但没能让她忘了顾随朝,反而让这个名字变得敏感起来,只要稍稍一提,所有的回忆就开始泛滥。
‘我老板就是我前任。’
消息一发出去,沈向夕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或许避而不谈的东西才会这般折磨人,不过往事而已,倒不如大大方方。
小学妹回了一个感叹号。
嘎吱一声,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沈向夕抬头,拢了拢羽绒服,听着耳边呼啸的寒风,握紧手机,小跑着回了家。
洛莹还没回来,她钻进房间,脱掉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坐在了书桌前。
‘你现在忙不忙呀,好想给你说说我们以前的故事。’
她询问,甚至带着点儿期望。
‘你说。’
得了小学妹的允许,沈向夕深吸一口气,想好从哪里开始之后,就开始说了起来。
对于顾随朝的记忆是从两三岁开始的,虽然洛莹常说,她从产房里抱出来之后,第一个抱她的人是顾随朝。
自小,顾随朝就护着她,事无巨细全都会帮她安排好,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她费心。
那样的事太多,多到她开始以为她天生就应该是被他照顾的。
到了初中的时候,她写了一封情书,被顾随朝看到了,那时候她脑子一热,就说是写给别人的,结果第二天顾随朝就以家长的身份找到了她的班主任,把她的前后左右全都换成了女生,甚至差点儿给她转了班。
是她讨饶,顾随朝才罢手。
其实,那封情书是写给他的,但是那时候沈向夕不敢告诉他。
沈向夕高中的时候,两人心意似乎渐渐明朗起来,但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是到大学要开学的那段时间,顾随朝偶然发现有人在追她,甚至追到了家门口,他才没忍住告了白。
在沈向夕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那时候,她甚至想到了两人老了之后的场景,牵着手,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自然的美景,听着偶尔路过的行人的喃喃低语。
十八年的光景,说来不过寥寥数语,沈向夕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消息,五年来一直堵在心口的情绪,仿佛刹那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他不要我了,说只是和我玩玩而已。’
打完这句话,沈向夕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来。
‘如果,他是有什么苦衷呢?’
沈向夕手微微颤抖,眼眶微红。
‘我知道,可他还是把我抛下了。’
眼眶酸涩难忍,顾随朝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想打对不起三个字,可手颤抖得厉害,眼前模糊不清,打了好一会儿,这三个字也没能打出来。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儿,躺倒在床上,闭着眼,冷静了一会儿,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理智才回笼,给沈向夕发了些安慰的话过去。
以前他总以为沈向夕恨他,那样她不会那么难过,可是今天,他才明白,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恨他。
-
自那天之后,沈向夕的心情似乎要变得好一些了。
可能是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城南的地拿了下来,整个办公室的氛围明朗了许多。
一直到十二月中旬,差不多半个月,沈向夕再也没有碰到过顾随朝,虽然偶尔心里有一点失落,但也过得去。
十二月十七号,中午吃饭的时候,旁边一桌的人说起了年终盛典,时间好像是定在圣诞节左右。
还没来长锦之前,沈向夕就听说长锦的年终盛典盛大非凡,如今看到大家反应,她心里竟也隐隐期盼了起来。
朱朱凑过来,神秘兮兮的开口:“向夕,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看到顾总了,他手上还戴着你送的戒指。”
沈向夕愣了下,开始回想那几次遇到他的场景。
她很肯定,除了第一次送文件时意外碰见,看到他手上戴了戒指之外,后面两次他都是没有戴的。
还有上次在医院,他问她是不是又感冒了。
……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昨晚昨晚和小学妹的聊天记录,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
正当她走神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多出来一条信息。
‘学姐,长锦是不是马上就要年会了呀,年会是不是可以穿好看的裙子呀。’
她刚看完消息,小学妹又发了那个老臭的兔子表情包过来。
长锦的消息她倒是一个个的知道得比自己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