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散场,大家差不多都灌了一圈。
薛迟坐在角落里,旁边像是真空地带,桌前堆了几十瓶易拉罐,斜斜扭扭。
祁糯余光偷瞄,见他背抵椅背,垂眸望着地板。
她想应该是醉了吧。
祁糯坐过去,在他眼前挥手,薛迟抬眸,没有吭声。
她想这肯定是醉了。
正好已经快十二点,是时候散场了。
祁糯扶着薛迟出门,准备去隔壁定好的房间。
蒋绍一堵在门口,深深看祁糯一眼。
“我送你回家?”
祁糯暗搓搓的预谋了件大事,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她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我哥一起回去,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薛迟能喝,便是几十瓶啤酒也不见得能将他灌醉。
但是几天没好好休息,匆匆赶来,身体已经透支,稍稍一点酒精刺激,便先疲惫下来。
祁糯从口袋拿出门卡,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她将薛迟扶上床,俯身看他,再三确定,“薛迟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床头夜灯灯光暖黄,光晕裹着锋利的棱角,多了些温柔。
薛迟身体醉了,浑身懒懒,但脑子依旧是清醒的。
——那警察叔叔能不能推断出糯糯今天要干什么?
——她今天估计要干一件大事。
薛迟沉默,没有反驳。
祁糯很少见到这样的薛迟,凑他面前手指摩挲了几下冒头的青茬,又痒又扎,然后捏他睫毛,好似要将他从上到下好好研究一遍。
过了会儿,祁糯不再局限于动手动脚占点小便宜。
摁着薛迟肩膀将他推到床上,自己再哼哧哼哧爬上去,骑在他腰间。
薛迟一开始是好奇小姑娘要干什么大事,半是纵容半是默许。
现在这情形,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很荒唐。
小姑娘才几岁啊,谁教她的。
薛迟轻阖眼睑,两秒后,再次睁开。
他毫不犹豫将祁糯掀开,眸子泛着冷厉,“祁糯。”
方才还安安静静任她胡作非为的男人突然开口,祁糯慌了一瞬,脸颊通红。
继而直起身子,下巴微昂,反过来理直气壮地指责,“薛迟,你竟然装醉!你太过分了!”
“你准备做什么?”薛迟扣好胸前的纽扣。
“管我做什么!反正你醉没醉我都能做!”
话毕,祁糯从旁边翻到薛迟身上,尝试霸王硬上弓。
薛迟使了巧劲,握住她的手腕,使她扑了个空,自己则从床侧下去,整着领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祁糯懵了,对着他背影叫喊。
“薛迟!不准走!你不准走!”
薛迟脚步不带停顿,直视前方。
“不准走!”
转瞬间,薛迟已经临近门口。
祁糯心慌意乱,先低头服软。
她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板上,三两步跑到薛迟身后,环腰抱紧。
衣服布料粗糙,磨着祁糯手腕,她死死抱住,脸颊贴在薛迟后背,正贴着“特警”两个大字,微凉。
“你别走,我不让你走,我哪不好了,为什么不喜欢我。”
瓮声瓮气,没有小姑娘一直以来的张扬,掺杂着低落、惶恐、不服气。
薛迟瞟向房门,数着上面的木纹,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他带大的小姑娘哪不好了,天下第一好,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她才对。
但是那个该和她在一起的人不应该是他。
一百平的套房突然逼仄起来,阒寂无声。
良久,未得到回复,祁糯手臂放松些许,威胁道,“行啊,滚吧,稀罕你啊,滚了就别回来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最讨厌你了!”
薛迟踌躇,最终咬牙狠心将身前白嫩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背对着她,声音低哑,“糯糯乖,早点睡。”
说完推门离开,余光看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低垂着头,眼眶微红的小姑娘。
薛迟步子错乱,攥了下口袋里作为生日贺礼的小木雕,踉跄两步还是走了。
他只是祁糯的哥哥,他只把祁糯当妹妹。
不该让她心生绮念,不该影响她的生活。
窗外雷雨暂歇,一室寂静。
薛迟**着上半身,胸膛宽阔,躺在床侧,将祁糯半拥在怀。
祁糯哼唧了两声,很自觉滚了进去,在他胸膛蹭了两下。
薛迟顾不得是否会吵醒她,攥紧手臂,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血肉骨髓。
每每想到三年前的事情,他就恨不得对祁糯千般万般好。
他当初就那么走了,小姑娘要多恨自己才行。
回来以后他还一副彼此很熟悉,一派安好的样子出现在祁糯面前,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耳畔是细碎轻柔地呼吸声,鼻息是诱人的少女气息,薛迟恨不得咬上一口。
片刻,和着小姑娘的心跳节奏,薛迟渐渐入眠。
再次醒来,是床头手机嗡嗡震动。
薛迟意识很快回笼,拿过手机朝阳台走去。
“看看几点了,还去不去糯糯家了,这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电话刚接通,苏慧敏劈头盖脸训斥他一顿。
大早上出门,跟她商量的是中午登门拜访,现在都半下午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吃晚饭了,连人影都没看到。
薛迟抿唇,斟酌了一会儿语言。
“今天就先不去吧……,糯糯、身体不太舒服。”
“嗯?”
“糯糯怎么了?”
显然儿子不是亲生的,糯糯才是,苏慧敏的关注点转移。
薛迟嗯了几声,说话磕磕绊绊。
“刚才下雨,在外面淋了一会儿,现在在睡觉。”
“你在干啥,量体温了没,发烧了没。”
“嗯……这就去。”
“行行,被子盖厚一点,多照顾点妹妹。”
“……”
薛迟心口有点痛,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哥哥妹妹这俩词了。
他回头看向床榻,祁糯好像被动静惊醒,坐了起来,本来就薄的被子更是滑落胸口。
和薛迟目光对上的瞬间,惺忪的睡眼瞬间清明。
祁糯冷哼一声,拉过被子再次躺下,在床上滚了滚了两圈,裹成一团。
薛迟对着听筒说了两句,匆匆挂断。
小姑娘连着脑袋都裹了进去,长长一条。
暖黄色的夏凉被,越看越像一个卷好的鸡蛋灌饼。
薛迟从她身下揪出被角,轻轻一推。
祁糯不由自主滚了起来,在白皙的肌肤露出来边角的时候,她揪着另一边的被角,朝原来方向滚去,到了薛迟旁边,猛龙摆尾直接甩他脸上。
“刚醒就这么精神?身上不疼了?”
被踹到的薛迟眼疾手快,抓住作案凶手。
他握住脚踝向上颠了颠,被子下滑,鸡蛋灌饼内里的蛋白露了出来。
祁糯双腿乱动,挣扎着往薛迟脸上踢。
嘴里还念念有词,“瞎摸什么啊,薛迟不要脸,薛迟臭流氓。”
薛迟又向上提了一段距离,祁糯腰部以下悬在空中。
“之前是谁非要睡我?怎么成我臭流氓了?”
被子滑到胸口,挂着蕾丝花边的黑色性感内裤露了出来。
祁糯慌忙用被子遮上,正准备骂薛迟,突然想起件事,她睡觉之前好像什么都没穿!所以这是薛迟给她穿的??
祁糯第一反应是,完了,继负距离接触以后,又被他看光了,太羞耻了吧!
第二反应是,她柜子里那么多条可爱的胖次他不知道拿,偏偏选了这个被塞进角角落的东西。
“薛迟你就是见我长得好看,见色起意对吧。”
“不喜欢我对吧。”
薛迟:……
他妈的床都上了,还不喜欢她呢!
薛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张口闭口扎他心窝。
睡了薛迟是祁糯年少的念想。
实现以后,她又开始不舒服了,就那架势到底是谁被嫖?
祁糯越想越气,挣扎的更用力了。
莹白的脚掌直接印在薛迟脸上,还伸直腿蹬着他的脸往后去。
薛迟握着小细腿拽了下去,倾身上前,脸颊带着愠色,用力攥着祁糯肩膀,不让她后退。
祁糯瞪他,“呵还说喜欢我呢,踢你一脚这就生气了?”
呵,男人。
薛迟在意的不是祁糯踹他脸上,便是站他头上撒野他都不带皱眉的。
偏偏这姑娘从早上就一直在说自己不喜欢她,这都多少遍了。
“祁糯,你都成年了,喜欢不喜欢你感受不出来?”薛迟和她鼻尖相抵,“行,你看不出来,那我告诉你,我他妈都跟你说了几遍了,你还不信,你就说你这是不是闲著作的了。”
薛迟拉开距离,余光扫她锁骨下方的青青紫紫,气血上涌。
顶了顶腮帮,深呼吸,“你他妈就是欠|干。”
祁糯梗着脖子,有点委屈。
“薛迟你太过分了!以前是你跑的,说不喜欢我的是你,去年回来说喜欢我的也是你,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太莫名其妙了?你的喜欢我不敢要,我也不稀罕,你爱给谁给谁。”
祁糯气得胸口起伏,就差一巴掌呼他脸上了。
她气恼的拽过被子,整个人又拱了进去。
薛迟慌了。
薛迟心虚。
一想到曾经那么对过小姑娘,他自己都恨不得呼自己几巴掌。
薛迟单膝跪在床榻,拉了几下被子,没敢拉开,语气紧张,“糯糯是我不对,是我欠|干,不该凶你,不该说过分的话,不是莫名其妙,是我傻,喜欢你许久却不自知,你别生气,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都告诉我啊……”
乌云散开,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大地,透过窗帘将房间照的明亮些许。
毛绒的短发遮住了半张脸,祁糯蜷着身子,轻咬唇瓣。
她没见过薛迟这样,这么慌张恳切的话痨。
祁糯向来嘴硬心软,说着不喜欢薛迟再不认识他,在他回来以后依旧和他恢复如初。
就在她踌躇犹豫之际,脚下一凉,被粗粝的手掌攥住。
只见薛迟抓着往自己脸上贴,“你踢我我没生气,要不你再踢几下解气?”
薛迟本就不善言辞。
他絮叨了半天,就那几句重复的话,语句不通,再想不出别的词了,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一动不动。
如果揍他一顿能不生气的话,他求之不得。
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便是身上刀口流血也未见他露出半分异色。
现在面色紧张,扯着自己的脚往脸上贴,祁糯本来就快软成棉花糖的心突然洒上一杯温水,软绵黏腻,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脚心贴到温热的东西,旁侧还有长短不一的呼吸。
祁糯有些不好意思,向回抽腿,“你、你别,我不生气了。”
可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妥协,犹豫两秒,“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薛迟神色认真,“去沙城没多久。”
祁糯本来以为他是回来以后喜欢自己的,就算不是见色起意,那也是吃回头草。
这个答案着实令她惊讶。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因为刚调过去,不好回来。
因为他怕小姑娘只是没长大,一时想岔了。
因为,因为他傻啊,对自己没有信心。
良久,薛迟:“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啊。”
祁糯:“……”
什么狗屁理由狗屁玩意儿。
祁糯没忍住又在薛迟脸上踹了一脚。
薛迟咧嘴,一点都不嫌弃。
手掌攥着她的小腿,来回揉搓,心情放松不少。
和他闹就好,证明已经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