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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炽灯下,浅黄瓷砖上,散落的白色海芋惨白得没有一点美感。

    萧一献不可置信地朝声源处看去,走廊拐角处立着一个高大男人,左耳上带着黑色别针,赫然是应该在悉尼的席来州。

    席来州听到多少?

    “席来州,”萧一献立刻迈开长腿大步走去,“你别误会——”

    “没有误会。”席来州脸紧绷,声音低沉带着怒火。

    萧一献拽了席来州的手要走:“回去解释给你听。”席来州怒气腾腾的样子,他怕在这里闹出事。

    “怎么,你没听出来吗?”李以均发狠地瞪着席来州。

    “萧一献,你就在他、面、前、跟我说清楚。”席来州话说得很明白,某些字眼咬得很紧,“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气氛一触即发,看着席来州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唇咬得发白,萧一献快刀斩乱麻道:“前任。”

    李以均听着萧一献紧张解释的话,难受得往前几步,要去拽萧一献。

    “好,”席来州反钳住萧一献的手臂,拽到自己身边,力道有点失控。“你再跟他说清楚,我是你什么人。”

    萧一献顿住,下意识低头避开席来州急迫的眼神。他知道席来州想要自己回答什么,可他说不出口,尚有很多顾虑让他裹足不前。

    “你不是说误会吗?”席来州眼神有如实质地砸在他身上,沉甸甸的,“我信你,只要你在他面前,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席来州的声声催促,让萧一献心乱如麻。

    他不愿让席来州误会,但也无法仓促定下关系。

    席来州这个人,酒醉的一句表白,他不依不饶。

    现在自己若是定下情侣关系,离开了医院想撇清,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随便开口。

    真的要只顾贪欢,而不顾未来吗?

    真的要一直生病下去吗?

    真的要自私吗?

    一切一切,萧一献内心尚在拔河。

    “说啊。”

    “我们先回去——”萧一献反去拽席来州的手,席来州甩开,质问他。“在他面前说不出口?”

    “当然不是,”萧一献避开“关系”话题,说,“刚才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假设给李以均听,然后再——”

    李以均在那边还说着什么,席来州不想去听,他只想听萧一献亲口承认他是他的男朋友。

    刚开始,他怒不可遏,但看到萧一献朝自己走来,他又想——

    现阶段最重要的是,盖棺定论。

    到底他身份是男朋友,是现任,还是只是一个工具,定下来,事情就能理顺。

    “这些话我不想听,”席来州厉声打断萧一献的话,再次重复催促,“告诉他,我是你什么人。”

    席来州怒气在胸膛里起起伏伏,唇都咬出血来,双眸紧盯着萧一献,等他的回应。

    萧一献看着血,冲动地说:“是男……”

    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萧一献耳边说“不行不行”,他说不下去了。

    “我在你身边,连个身份都没有吗?”

    在席来州看来,早在蒙萧一献表白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明明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出来!

    还是因为在李以均面前,说不出来?

    而在萧一献看来,他尚未决定要不要和席来州在一起。

    “我只能说,刚才我和李以均说的,都不是真话。”萧一献道,“你现在不理智,生气……”

    “好。”席来州连说了两声好,侧头无声笑了。“好。”

    原来在萧一献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前几天有多欣喜若狂,现在就有多心灰意冷。

    从来从来,都是他一头热。

    “我们完了。”

    说话间,席来州右手往左耳猛地一拽,带出一道血,扔在地上,不看那耳环弹到哪里去,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萧一献第一时间去拖席来州的手臂,落了空。

    席来州深邃硬朗的侧脸紧绷着,一边走,一边毫不留情地去解袖扣,一颗颗任由它掉落地上,长腿踏过。

    有一颗弹到了萧一献的脚边,是一枚钢色方形袖扣。

    席来州送过萧一献很多东西,可萧一献只送过席来州一对袖扣。

    那时送席来州这对袖扣的时候,萧一献其实没有什么用意,只当带手信。席来州刚开始也有点嫌弃,怪他不够用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他就突然特别宝贝,穿正规点的衬衫就要戴,家里几十对袖扣给他换,都不换。

    起先,萧一献以为他终于会欣赏了。

    后来他才知道,席来州以为他特意排三天队去买的。

    席来州欣赏的,不是袖扣的设计,而是所谓的可贵。

    看着席来州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萧一献脑袋一空,追了上去。

    “萧一献你不要去,你知不知道他在背后——”李以均的话,他充耳不闻。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提醒“停下来”、“不要去”、“不行”,他也没有理会。

    小偷知道偷东西有罪,但总控不住手。

    他知道喜欢和席来州呆一起不正常,却总情不自禁。

    “来州!”

    走到医院大堂,人渐渐多起来,有很多人听到萧一献的叫喊,别过头来看他,但席来州没有回头,他越走越快,很快出了医院大门。

    席来州没有回头。

    这和他反复走不出的梦何其相似。

    只除了少一枚别针耳环。

    别针耳环,不是他送给席来州的,但席来州没有脱下来过。

    前几天席来州硬赖着他一起睡,睡前压着耳朵让他看别针背后,让他找亮点。

    其实是极小的三个字母,但也能看出是“xyx”。

    席来州追问他他的银色别针去了哪里,那个有“xlz”的缩写,责令他必须戴。

    说他当初和岳应晗戴情侣脚链,现在要和他戴情侣耳环,才算公平。

    席来州根本就不知道,他戴脚链的用意。

    也根本不知道,他早就扔了银色别针,在第一次知道席来州对他有意思的时候。

    他为了给自己表绝交的决心,将它毫不留情地遗弃在酒店浴室里。

    要不是席来州百折不挠,总食言,要不是他自欺欺人,总贪恋,两个人早各走各路了。

    现在,席来州将黑色别针扯下来,是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吗?

    萧一献开始害怕,跑起来,冷风不断刮着他的脸,痛的却是胸腔。

    “席来州!”

    萧一献跑出大门,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看到席来州的身影,他急促地叫道:“你等等我。”

    席来州没有回头。

    有个声音也急促地在萧一献耳边喊“不要追”、“你太自私”、“你会害了他”。

    抢劫犯也知道抢来的金银珠宝通通不属于自己,但他自私地据为己有。

    抢过一次,尝过甜头,就丧心病狂地一去不复返,也许要被关进监狱,才能反省。

    萧一献也知道席来州不应属于自己,但他贪婪地想困住席来州。

    是现在就关进“监狱”,还是一个月后、半年后、一年后关进“监狱”,此时此刻面临选择,萧一献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承认了,他就是自私,就是想选后者。

    他自私地想延长在一起的时间,不管未来。

    看到席来州决不回头,对他的叫喊充耳不闻,萧一献终于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席来州这么决绝,他竟还自私地想去挽留他和自己一起犯罪。

    席来州曾说,可以回头,前提是他朝他跑去。

    他以为自己不会跑过头。

    却原来从他答应朝他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回头。

    他早已无法停下来,只能不停朝席来州跑。

    “席来州!”

    “席来州。”

    “我想清楚了!”

    想一直生病。

    想和你在一起。

    白色跑车闪电般从萧一献身边掠过,风吹鼓起他的外套,转瞬又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