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来州将萧一献扶坐在沙发上,将他的伤脚架在茶几上,先帮他检查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再从冰箱取了些冰块,用保鲜袋装了摊在他的伤脚上。
“还吵不吵?”席来州斜睨他一眼。
萧一献半捂着脸窝沙发里,显然是丢脸得说不出话。
席来州再次打开冰箱,左右手各拿一罐啤酒,双手食指同时往下一勾,轻松扯下拉环,一罐贴着萧一献的手,另一罐已经被喝了一大口。
萧一献默默接过,咕噜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顺着食道,痉挛了他的胃,让他整个上本身都缩成了一只虾。
“怎么了?”
席来州本来半避讳地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此时砸下易拉罐,麻溜地过来了。
“没事,就是胃疼。”萧一献惨白着脸。
席来州看着自己都疼,他说:“家里胃药呢?我去给你拿。”
“没有。”席来州挨得近,萧一献推了他一把,但力不从心。
“我去买。”席来州摸向萧一献的右裤兜,萧一献无力地躲闪着:“你干嘛你干嘛……”
席来州探出一串钥匙,说:“防止待会进不了门!”
“我不吃,你不用去买。”萧一献一手捂着胃,一手要去抓钥匙,但他哪里是身强力壮的席来州的对手。
“怎么这么娇气!”席来州没好气地站起来,走到玄关穿鞋,“病了就得吃。”
“我说了我不吃,我能自己好。”萧一献有气没力地说。
席来州还是去买了,很快就赶了回来,煮开水,洗杯子,伺候得好好的,但萧一献只喝开水,不肯吃药。
“怕吃药?”席来州坐茶几上,手心躺三颗药,撩高眼皮像看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他睫毛很长,眼窝深邃,碎碎散着光的眼眸点亮了整个脸庞,更添魅力。萧一献只看了一眼,就扭头将脸埋在沙发角里,闷声道:“就是不吃。”
席来州啧了一声,说:“不吃你想一直痛着啊。”
就是想一直痛着,痛到……萧一献嘟囔:“会好的,现在就不怎么疼了。”
“那我让a□□sa给你做份粥暖暖胃。”
手里的三颗药沿着抛物线准确落入垃圾桶,席来州又出去了。
他重新买了盒胃药,回了自己家。a□□sa会做简单的中国菜,他让她掰半颗碎在里面,自己抛着钥匙在一旁等,抛着抛着,他想到了什么,又出去了一趟。这一趟回来,多了一串钥匙,他将这串钥匙藏在卧室里,提了a□□sa准备好的粥,又去了萧一献家。
萧一献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屋子里点一盏昏黄的灯,有温暖的味道。席来州脱鞋的动作顿了顿,放缓了动作走到床前,萧一献趴着睡,似乎已经洗过澡,被子外露出暖白色的衣领,脸埋在枕头里。
“起来吃。”席来州拨拉他的脑袋。
萧一献被摇醒,闷声说:“我不饿啊。”
“药不肯吃,粥也不肯喝一口?”席来州声音沉下去。
萧一献已经和席来州吵架吵怕了,看他又有长篇大论的迹象,艰难地拖着伤脚坐起来,接过勺子和保温盒。
粥湿雾袅袅,湿了萧一献的眸,粥其实很不好喝,比快餐店都不如,还有点怪怪的味道。但好像真的有点暖胃,萧一献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他需要胃痛。
“不好吃?”
“嗯。”萧一献把勺子搁保温盒里,一起放床头柜,重新躺床上,背对着席来州。
席来州别有用意地就着萧一献的勺子喝了一口,先回味一下……,再琢磨粥的味道,确实不太好喝,可能是他心虚的原因,隐约有点药味。
“我出去重新买一份?”他琢磨着,这次掰四分之一好了。
“我不饿啊。”萧一献违心地说,“胃也不痛了。”
席来州只好将保温盒收拾了,一边动作,他一边说:“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吧。”
“我自己会去。”萧一献说。
席来州半点不信,将保温盒提到餐桌放好,兜回来,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太晚了,我懒得回去,晚上睡你这儿。”
萧一献猛地转头,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席来州说,“又不是孤男寡女。”
萧一献被噎住,想了想,说:“我这里就一张床,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席来州摆摆手,很无所谓地说:“我睡地板就行了。”
萧一献又苦思冥想了很久:“这里没你的衣服,你晚上不洗澡吗?”
席来州耸耸肩,更无所谓了:“我可以洗完不穿啊,反正你也是男人,怕什么。”
“……”
“我今晚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着。”萧一献说。
席来州就长长地“哦”了一声,翻旧账:“上次你突然和我闹翻,就是说的这句话,说想一个人呆着,结果就单方面和我绝交。”
“……”
“告诉你,”席来州双手抱臂,目不转睛地看着萧一献,“我不会再上当了。”
“……”萧一献尴尬不已,想了很久,待看到席来州开始脱外套,解衣扣,又赶忙说,“地板很久没拖了,很脏的!”
席来州一边豪放地脱衣服,一边大马金刀地迈向浴室,闻言扭头眨眨眼:“既然你邀请我睡床,那我却之不恭。”
“……”
最后萧一献当然没让席来州裸体,也没让他睡床。
他急忙一蹦一跳地下床,开了扫地机器人,又找出一套宽松球服给席来州穿上,虽然没内裤,但好歹遮体了。
房子里开了暖气,萧一献找出一张被单,又将自己的枕头给席来州。
枕头有萧一献的味道,席来州用力嗅嗅,整个人终于轻松下来。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外面下着雨,雨声潺潺,卧室区很黑,只玄关点一盏昏暗小灯,光线都无法打扰他们。席来州觉得很惬意,长腿往床上勾,踹了萧一献一脚:“喂……”
“嗯?”萧一献往墙方向缩缩,他声音清亮,也还没入睡。
“你为什么会恐同?”席来州半趴着,右腿还在床上乱划,企图骚扰萧一献。
萧一献将他的脚踢下床,有点迷茫地说:“可能是因为我爸吧……”
“嗯?”
“我爸妈分居几十年了,”暗暗的环境,萧一献对着席来州侧躺,目光规矩地落在床沿,“我妈妈很爱他,总会给我灌输我爸多么多么地好,让我学他的好……但我爸从不提我妈妈,他同男人住一起,每次我妈妈送我去我爸家,她都会偷偷掉眼泪。”
席来州静静地听。
“我爸和李攀……他们从高中起就是同学,”萧一献声音有点低哑,“家里的相册里有很多他们的合照,其中就有一张高中毕业照和大学的毕业照。我和李以均猜测过,可能我们的妈妈都被我们的父亲欺骗了。”
“然后呢,”席来州隐约感觉到萧一献情绪有点低落,微微仰头看向萧一献,“你有去问你妈妈吗?”
“我没有,李以均问了。”萧一献回忆道,“他妈妈很漂亮,很自信,每年会回来看他一次,也会和李攀见面,同朋友一样。有一回……我们……反正后来李以均问他妈妈了。”
“他妈妈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萧一献续道,“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李攀明确说结婚是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家庭。他妈妈当时穷得学费都交不起,觉得李攀条件很好,也愿意让她继续上学,她就嫁给他了。”
“本来他们相敬如宾,后来有一天,李攀突然告诉她说,希望离婚,她才知道有我父亲的存在……”萧一献突然曳然而止。
席来州支肘托腮,仰头去看萧一献,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小声的呢喃。
仿佛是——“所以我以为我妈妈也是这样……”
“萧一献?”
“嗯?”
席来州听出一点鼻音,有点心疼,他假装没有听出来,说:“我以为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嗯……是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