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点显示萧一献在家,而席来州没有在b区停车场找到萧一献的马自达。
几百辆车,停车场两层,他找了两遍,第一遍找马自达,第二遍找车牌号。
他穿一套黑色西服,里头套一件白t,飘荡在停车场的每个角落。凝着血块的唇抿一根烟,吹送冷漠的烟雾,为他的面无表情添几分森严。保安上前询问了他两次,要不是他是小区业主,又过于骇人,保安想赶人了。
最后他坐在自己保时捷的车前盖上,一手夹烟,一手在车前盖上有序地轻敲着,头低着,让人看不清表情。
一保安觉得渗人,推搡着同事:“要不要再问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问过两次,但业主身上弥漫着冰冷的气场,能让接近他的人说话都不自觉颤起来,到最后,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自己就先软脚想跑了。
“不问了吧,我们在闭路电视前盯紧他就是了……”
“有……有道理……”
席来州在推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一献开始以工作忙碌为由拒绝见面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开始满足于萧一献偶尔回复一下的行为的。
越想,他越觉得冷,越觉得愤怒,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送蛋挞,他就搬家。
他守着车等,他就换车。
长条的烟灰掉落在黑西裤上,席来州随手拂了拂,摩擦的声音让人鼻酸。他干脆不扫了,丢下烟头,又重新点燃一支,烟灰间或掉落,定制西裤顿时比一个哭花妆的人还难以入目。
上一次在这里等,知道萧一献早上8、9点会下来,他从凌晨一点就开始期待了。
萧一献问傻不傻,他觉得不傻,通宵等日出的人傻吗?
席来州咬着烟上下摇,看着烟灰狼狈地飘落。
却原来是指他像只青蛙一样傻。
那天在阿言的别墅,萧一献肯定听到自己说的话了。也许,还知道他流鼻血,所以才会把他当洪水猛兽……
席来州吹一口烟,想一下,吸一口烟,再想一下。
他在想,萧一献到底有没有心,自己对他的好,难道他一点都不留恋吗?
他在想,萧一献这样对自己,自己也无需客气,他想了很多方法,又一一自我否定。
最后,夹烟的右手僵僵地盖住嘴,猩红的烟抖了抖,席来州吸完最后一口烟。
太贱了。
他这样疏远自己,自己还得在这儿苦思冥想怎么收场。
萧一献今天下停车场时,闻到一股极大的烟味,靠近电梯的、某个空荡的停车位前堆了很多烟头。
难道是席来州?
萧一献又摇摇头,席来州今天早上还给自己发微信了,抱怨刚出院就得上班。
他皱着鼻子走过,坐进黑色大众,驱车到公司。
宣传的同事过来了,一副邀功的样子:“上次谈好的宣传今天进展不错,今天微博热门就是岳应晗的绯闻。”
“啊?”萧一献断片,“什么宣传。”
“岳应晗的两张单曲宣传啊。”宣传同事说,“上次不是讨论过,在发单曲前,先炒炒绯闻吗?”
萧一献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还提议单曲的mv就请这个和岳应晗炒绯闻的男星。
岳应晗出道两年,绯闻男友不多,也就一两个。
萧一献问:“和谁?”
上次他精神不济,让宣传同事负责搞定岳应晗绯闻男友人选。
“你啊!你在网络也蛮有人气的。”宣传同事笑道,“我看你和岳应晗都冷战一个月了,谁都不跟谁低头,就给你俩做做红娘,不用太谢谢我。”
“……”
“我放送了很多你追求岳应晗的细节点喔,”宣传同事说,“半真半假,最能入套了,还可以再次洗刷上次的勾引丑闻。”
晚上七点,某某西餐厅。
灯光暧昧散开,萧一献和岳应晗被包裹其中,双目对视中隐隐有些尴尬。在不远处,有几个娱乐记者坐在不同的位置,“偷拍”着他们。
萧一献本来以为这次见面,是来分手的,现在却要做戏,有点尴尬。
而岳应晗本来打算这次见面,是谈分手的,现在却改变了注意,也有点尴尬。
萧一献这个人,对你好的时候,能让你恃宠而骄,对你冷漠的时候,岳应晗觉得自己连路人都不如。
以前两人有点小争吵,过后萧一献都会把她哄回来,但这一次,整整一个月……
她想提分手,如果萧一献敢不哄她,大家一拍两散。
但现在和萧一献面对面,看他瘦得手背的青筋浮起,她又有些不忍。
那得多难受,得多食不下咽,才能瘦成这样。
联想到他追自己时,那用心的劲儿,岳应晗不难想象,他为自己消得人憔悴的痛苦劲儿。他为了和自己冷战,将自己熬成了这样。
这次绯闻的事,是他终于为自己妥协的证明吧?
算了,既然他悔改,自己也得服服软,上次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岳应晗说,“我托别人买了鱼胶,到时候带给她。“
“你有心了。”萧一献低头喝口咖啡,拒绝道,“不过家里还有很多,你自己留着吧。”
“什么意思?”岳应晗低声问。
远处有他们请的娱乐记者在“偷拍”,萧一献也压低了声音,他一语双关:“我觉得不合适。”
萧一献觉得自己对岳应晗是一见钟情,她独有的孤傲,让自己着迷。
他全心全意地追求她,一心一意对她好,是真的想和她处一辈子。
但当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岳应晗对他展现小女人的一面时,他又有些抗拒,他希望她能永远保持孤傲,不要走下神坛。
也许最好他永远在追求她,她永远在考虑接不接受自己?
岳应晗失去了,他所迷恋的东西。
岳应晗听懂了萧一献隐喻的“分手”,但她不信,认为萧一献只不过是嘴硬,她梗着道:“难道我不肯去你妈家吃饭一次,你就要跟我分手?你对我的爱也太肤浅了吧!”
萧一献低声说了声“对不起”。
好像他的每段恋情,都是恋爱不久就分手的。他总能发现各种不合适,就算没有上次的争吵,也会因为下次的争吵分手。而且每一种不合适,都有理有据。
“那你为什么还要安排这次绯闻?”岳应晗有些气呼呼,为萧一献的嘴硬。
“这是个乌龙,”萧一献尴尬地说,“是我没沟通好。”
萧一献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和几个娱记发了行动信号,道:“也差不多了,我们——”
岳应晗终于说:“你还在嘴硬,如果你是生我不够尊重你妈妈的气,我可以跟你——”
就在这时,安静温馨的西餐厅里,一个突兀的“萧一献!”打断了岳应晗的话。
这声音里隐含着怒气,岳应晗看萧一献瑟了一下,便顺着萧一献的目光看去。
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单手握着椅背,目光惊讶地看向他们这边,仿佛是巧遇。
他五官深邃,十分俊朗,穿一套深灰色长西服,越发衬得他身高颀长,大步流星走来,脚下生风,衣摆拂动。再走近,岳应晗发现他睫毛特别浓长,嘴唇不薄,酷酷地抿着,上头有个小血疤,还有点血冒出来。
“你不是还在老家吗?”他杵在两人之间的桌前,光线都暗下来,很有压迫力。
“席……”萧一献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扭头看了几个娱记,再跟席来州说,“这里不方便说,你先回去,等回去再跟你解释。”
席来州从隔壁桌斜斜拖来一张椅子,坐下:“反正我们住一个小区,我等你一起回去。”
萧一献还要再劝,席来州的视线施舍般落在岳应晗身上,只一眼,又移开了:“不介绍一下吗?”
“这位是席来州,”萧一献迟疑地站起来为两人介绍,心不在焉,目光落在渐行渐近的娱记身上,“这位是岳应晗……”
几个娱记此时已经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萧先生,请问你和岳应晗是什么关系,真和网上说的一样,你追求了她两年吗?”
“应晗,方便说下你们到什么程度了吗?”一个女娱记将录音笔伸到岳应晗嘴下,“听说萧先生向你求婚了,确有其事吗?”
他们或围着萧一献,或围着岳应晗,毫无防备的席来州坐在中间,像个电灯胆。
按照“剧情”,萧一献、岳应晗应该暧昧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献追了我两年,”岳应晗却越过桌子,拉住了萧一献的手,十指相握的双手落在桌中间,在席来州面前,“我最近才答应同他交往,他一直很想公开关系,我想今天刚好是个好日子。”
萧一献诧异地看了岳应晗一眼,岳应晗含情脉脉回视,仿佛在示意这是自己最后的妥协。
娱记们又纷纷转问萧一献:“是真的吗?”
岳应晗没有一个字是错的,于公于私,萧一献赶鸭子上架,只能说:“是……是真的。”
娱记拥簇着这对情侣,像拥簇一对新人。
置身其中又置身其外的席来州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舔着血别过脸,作漠不关心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