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镜?十九岁?清楚导演助理主要做什么工作吗?”
南镜点头,他的手垂在身侧抓着西装裤:“知道,要照顾导演的生活起居,随时搬动器材,能吃苦,眼头放亮,多做事。”
戴着平光镜的男人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南镜,黑『色』短袖的衬衣,左手臂的手腕处缠着白『色』的绷带,应该是受伤了?下面穿着一条带很多褶皱的西装裤,可能是因为腰太细了,西装裤勒得很高很紧。
头发有点长了,能看出来没怎么打理自己,皮肤算比较白的,薄唇眉峰高,睫『毛』很黑。
眼睛有些狭长,眨眼间有透过窗棂的光线冲进眼睛里,浅『色』的瞳仁有光芒碎屑的通透和锋锐感,很像……会折『射』很多光线的碎裂镜子。脖子修长,靠近锁骨的地方一个红线勒戴着,像根血线
这股气质和样貌还挺难见的,有种野蛮生长的冷和锋锐,但没距离感,招人喜欢,应聘助理有点可惜了,啧不过现在这娱乐圈,能不能火全拼下限,长得好看也不一定能起来。
南镜手紧张在西装裤上蹭了蹭,很快又止住,面前的招聘人员看了他大概两分钟,点头:“行,郁导对片场要求绝对地把控,不喜欢人多说话,你注意点,跟我进来吧。”
这是京城的一处影视基地,南镜应聘的是着名导演郁安晏剧组的助理。
郁安晏去年刚导出一部《致命重来》的悬疑惊悚片,直接斩获国内外三大电影艺术单元最佳影片奖,一战成名。而且,本身郁安晏的家世就够人追捧的,家电大亨郁宏的大儿子,自带资源又有才华,圈内简直是炙手可热。
招聘人员往拍摄棚边走敲打南镜:“你是机会好,郁导这次要求了,就要找个学历背景不怎样的做生活助理,了解一下你这类人的状态,不然你一辈子都没办法接触郁导这种人。”
“你最好警醒一点,珍惜这次工作机会。”
南镜站在后面,嘴角抿着,没有应声。
这『性』格真是闷,招聘人员瞥了一眼南镜,看简历这小子挺寒碜的,也没点眼力劲,真是不明白上面的要求,怎么就要招这么个人。
拍摄棚里光线很暗,长相帅气的男主演正捧着烛火小心翼翼地去探躺在地上人的鼻息,地面上隐约可以见到制作出来的飞溅血『液』,整个棚里架满了摄像头,最顶上吊着一个晃晃悠悠的水晶灯。
这是在拍一部悬疑电影。
南镜眼神随着招聘的人的手指转动,看到了弯腰看着监视器的郁安晏。
郁安晏穿着橄榄绿的工装衬衫和黑『色』西裤,一双黑『色』的皮质马丁靴,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靠在座椅上紧盯着监视器,耳上塞着监听耳机,苍白的手腕上戴着一看就很贵的机械手表。
郁安晏的皮肤极度苍白,凤目淡唇,侧过脸的时候,显出右眼角下一颗冷异的红『色』泪痣,一看脾气就不怎么好,属于南镜碰到了不会主动接触的那类人。
“cut,这段重来。”郁安晏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冷异,是凉的。
整个剧组在听到这句话后,全都停顿了一下,瞬间看向郁安晏的方向。
带南镜进来的工作人员扯着南镜往后,扯到旁边的黑暗处,才小声贴着南镜说:“郁导的组里,他是至高无上的意志,郁导为了确保收音效果,不喜欢多余的声音,你进来做事那根神经要绷紧点,听到没?”
南镜抿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一群人寂静无声有条不紊地上前给男主演重新打理造型,男主演踌躇了一下,走上前,低着头很有点谄媚地对郁安晏说:“郁导,我哪里做得不好?”
这个叫做李逸飞的是现在的当红流量男星,微博两千万的粉丝,刚演过一部仙侠剧,据说是找遍了圈内关系低声下气才进的郁安晏剧组,现在这李逸飞却抬着头有点讨好地小心翼翼地对着郁安晏笑了一下。
郁安晏抬了抬手指,示意化妆师把男主演落下来的头发丝给捋上去,郁安晏的声音不大,通过监视器旁边的扩音器传出来:“头发丝摆放的位置不对,表情难看,重来。”
男主演李逸飞脸上尴尬地扬起一个笑,说了句下次一定注意,看着郁安晏一丝跟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才离开。
带南镜的工作人员看到这幕,再次提醒了南镜一句:“哦对,还有一个事,郁导不喜身体接触。”
“上次有个二十多岁流量小花故意碰了郁导,现在三个月了,没有任何剧组敢要她。”
这个南镜清楚,是个刚得了出道就演了大导电影的资源咖小花,想贴着蹭着郁安晏炒cp上位,结果那个女演员的手刚搭到郁安晏的肩膀上,就被郁安晏毫不留情地挥开,这段时间更是没戏可拍。
看这个工作人员还想说,南镜打断:“我知道,我查过郁导的资料。”
甚至观察过郁安晏很长一段时间。
他这句话一出来,带他进来的工作人员眼神有些微妙起来,难道这个小助理也是冲着抱上郁安晏大腿一飞冲天的心思来的?
工作人员冷笑了一声,低声威胁南镜:“我劝你别抱不要抱的心思,郁安晏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给我做事的时候规矩点,被惹了事到时候还连累把你招聘进来的我。”
南镜抿抿唇没接话,他看向郁安晏,郁安晏明明坐在矮脚的导演凳上,做的也是喝保温杯水这种日常的动作,此时在剧场的水晶灯下,微抬下颌皮肤被耀得透白,像是这整个小世界的王,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他。
郁安晏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眼皮微垂,似有所感一样朝着背后的南镜看来,他的瞳仁极黑,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
他被扎成一小束的半长头发随着动作漏出几丝,那颗泪痣在正顶下的水晶灯下动了一下,非常高傲,郁安晏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扫向这边,带着南镜的工作人员赶紧低头往暗处缩。
那视线南镜身上扫过去,跟一层冰刀刮过一样,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视,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南镜只是个随意摆放的物件一样,可以随时扔掉丢弃。
不过……南镜并不在意,他的身上有一颗阴缘铃铛就连接在这位高高在上的郁导身上。
南镜眨了下眼,他看到一根红线在他和郁安晏的身上连接。
这红线连接了他俩,闪动了一下,迅速消失。
红线消失的那刻,南镜的耳边传来一声极脆的铃铛响动,南镜的眼神极轻地一动,他伸手『摸』向自己脖子上反着戴在后背的铃铛。
南镜修长的手『摸』向那串铃铛,从右到左一个个『摸』过去,『摸』到第二个,才感受到一个小的银铃铛在手指腹颤动。
这串铃铛是老头子给他的结的阴缘铃铛,他体质脆,只能想办法结阴缘才能活。
但老头子告诉过南镜,如果阴缘铃铛响了,意味着这阴缘铃铛出了问题需要重嵌,老头子让南镜必须循着让阴缘铃铛响的线索。
然后想办法从这人的身体拿到匹配的阴缘铃铛,最好再嵌一次铃铛,
而这阴缘铃铛所系之人要是死了,南镜也会受重伤。
在之后的几年,这五颗阴缘铃铛从来没响过,直到一个月前,南镜一直戴着的铃铛,从右往左第二个小铃铛响动了一下。
南镜一路循着让这颗铃铛响动的线索,找到了郁安晏,算是想尽办法进了郁安晏的剧组。
棚里顶上的水晶吊灯摇晃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股沁凉的风吹过,丝丝绕绕的黑影攀上吊灯,所有人始料未及,那盏咯吱响动的吊灯咔嚓发出断裂地声响。
旁边的招聘人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群人惊慌地看向郁安晏的方向。
南镜干脆把背后的黑『色』背包一甩,长腿大跨冲过去,险而又险推抱着郁安晏摔在地上。
“啪—砰!”
水晶灯落在地上,玻璃碎屑飞溅,直接割到人的身上。
郁安晏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抹了把脖颈处被飞溅的玻璃割出来的小伤口,黑『色』的帽子掉到一旁,他倨傲的眼里还藏着一丝惊惧,没来得及盖上的保温杯里的枸杞红糖水撒了满地。
那颗右眼尾下的红痣,耀眼地颤了颤。
南镜撑坐起来,他的左手腕的绷带被水打湿了,黏在手腕上不舒服还有些松掉,他半蹲着用右手去『摸』自己的绷带试图再缠紧一点。
一只骨节分明的抓住了南镜线条分明的小臂,南镜感受到郁安晏的手指紧紧抓着他,抓得骨节都泛了白,南镜听到郁安晏冷漠倨傲但带着嘶哑的声音道:“你救我干什么?”
南镜愣了一下,他浅『色』的瞳仁里透得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郁安晏带着恨意的眼神,他抿紧唇淡声说:“我一定要救你,不然我也会死。”
郁安晏抓紧南镜的手臂,明明郁安晏的额头和手臂都在流血,但郁安晏冷声笑了一下:“我不需要你这种人救。”
旁边人看着两人流下的血『液』大喊:“叫救护车!”
招聘人员惊呆了,茫然地再三看了看旁边站人已经空了的地方。
那个不喜接触人的郁导,就让抓紧了南镜这么一个小导演助理的手臂?
一天后,瓢泼大雨。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两个人用麻袋拖着一具尸体扔进去,麻布袋子敞开,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滑了出来。那是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看起来没死多久,身体还是柔软的。诡异的是,尸体的背面,雪白的两扇肩胛骨下裂开了一道伤口。
“这是这两个月第几具了?妈的,真是疯了,把烟给我吸一口。”
另一个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啐了一口:“你管那么多,反正我们办事拿钱,对了,那个青黑『色』罐子送到南家没有?”
“送到了,南家真是要钱不要命,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也敢碰这种东西?”
另一人哼笑一声:“你当南家这么蠢,说的是认了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回来,谁不知道找来给亲生儿子南鸿煊挡灾的。”
南鸿煊是京市南家的大儿子,两年前刚毕业就进了演艺圈,靠着一部仙侠剧爆红,聚集了大量的人气。这段时间他拍了一部悬疑电影的受害者,脆弱痛苦但是坚定要找出犯罪真相的角『色』演绎很是吸了一批忠粉,成功转型变成准一线演员,现在风头正劲。
而且,虽然南家在扔个石头砸出一堆豪富权贵的京市里家世不显,但南鸿煊本人和京市不少富豪子弟甚至影坛名人都有着一些关系。
这人悠悠吐出烟圈:“那个被叫认来挡灾的南镜是被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收养的,后来这个老头死了。”
“这个南镜呢,听别人说也在演戏,不过和南大少爷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喽。”
“现在南镜这人在京城周边影视基地做群演,不过据说他演技差的离谱,演群演都没有人收,只能演些众人不爱演的尸体和鬼怪,赚的钱也少,就扎在群演堆里做些算命的活。”
“算命?他连自己要死的命都没算出来?”另一个人惊问。
“假算命鬼子罢了。”男人嘶哑地哼笑:“南家要真是让这个南镜去拿青黑『色』的罐子,南镜就是南鸿煊的替死鬼,确实凶多吉少。”
另一个人也嘿嘿阴笑起来:“也对,南镜只要拿了南家给他的这个青黑『色』的罐子,就一定会和郁家那个短命的少爷绑定在一起。”
“郁家那位尊贵的大少爷,虽然看着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但据说是活不过二十二岁,挺好,这两人一起死了,我们少处理两个人。”
雨越下越大,京市南家,一处花团锦簇的别墅里。
佣人把窗户关上,再把厚重的窗帘拉严实。
坐在真皮沙发椅上西装笔挺的南父挥了挥手,他面白眉浓,抻着西装气势不浅,唇『色』带着紫黑,在旁边倒茶的倒茶的佣人看到手势迅速都退了下去。
南父开口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开口,他眉间耸动,带出一股喜『色』:“郁家给的是一颗从地下挖出来的古董宝石,市值大概十亿,收藏价值高,直接拍卖能换成现金流,这个条件我应了,马上郁家就会把那个青黑『色』的罐子送过来。”
长沙发左侧坐的是个美『妇』人,纤细的身上裹着真丝蓝『色』套裙,眉眼轻蹙,菟丝花一般柔弱,她听到南父的话眼神躲闪,细声细气地开口:“鸿煊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肯定不能去捧郁家那个罐子,那个罐子阴邪……听说沾了一下都要害死人的。”
“十亿虽然说很多,要不还是算了。”她胆怯地看了南父一眼,小声劝诫。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南父冷笑一声:“这个宝石不仅是现金流那么简单,收藏级的宝石还代表了一种地位和社会关系。”
“而且你知道郁安晏对郁家意味着什么吗?”南父轻蔑地看向美『妇』人:“郁安晏各方面天赋极高,就是命不好,说是有什么死劫,他那个爹心肝宝贝一样疼他,要是我们在这方面帮了郁家,之后郁家的什么资源会朝我们倾斜。”
“到时候,南家的大富大贵日子就到了。”南父慈爱欣赏地看向南鸿煊,“鸿煊在圈中的地位,届时不会比郁安晏低到哪去。”
南鸿煊羞涩地低头,笑了一下:“怎么会,爸爸你也太能说了,郁导那种『性』格冷傲的天才,现在看都不会看我这样的小明星一眼。”
“他到时就会看了。”南父哼笑一声,“不仅会看,还要跪在地上把你奉为救命恩人。”
南母害怕地问:“就算有再多好处,也不能让鸿煊去捧那罐子吧!”
“我当然不会让鸿煊去,”南父转移视线看向南母,用一种轻蔑的甚至阴狠的声音说:“但是你早年不是还和外面的野男人生过一个儿子吗?”
“我找人查了,很巧,他阴差阳错姓南,叫南镜,八字更阴,现在正在郁少的剧组里做个小助理,给鸿煊捧这个罐子挺好的。”
南母纤弱的身体抖了抖,咬住唇最后没有反驳什么。
南鸿煊听到南父的话,单手支住额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怜悯:“既然是我名义上的弟弟,过得那么惨,爸你给罐子的时候多少要给些钱。”
“一个垃圾堆里养大的野种,也配做你的弟弟?”南父不耐地挥手,“鸿煊你就是心太好了。”
南鸿煊急道:“爸爸!”
南父无奈叹气:“行行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拿了十亿,给这贱种五十万,可以了吧?”
南鸿煊这才满意地小声嘟囔:“这还差不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南父眼睛一亮:“送罐子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