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岛原本是坐在最角落的,看着他们相互调戏,觉得惊奇得很,在手术室和门诊室一本正经的医生们脱了白大褂像脱去了一层画皮,荤段子随口拈来,有的还恶俗至极,但说完,爆笑声四起,看来大家都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倒不是她自命清高,只是她比较少和大家玩闹,一时间也难以融入。
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老老实实充当点唱机,低调地隐形。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发现她一晚上酒都没喝一杯,大家起着哄都来灌酒。方星岛推辞不过,且觉得今天转正大家都这么高兴,不想扫兴就喝了几杯。
她喝酒不上头,被灌了许多杯脸色还是如常,其实双眼已经迷茫。大家却以为她还是清醒的,不肯放过她,一杯又一杯地劝。
傅一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方星岛已经半醉。她喝酒了也不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一包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哟,方星岛,你男朋友来了。”
“来晚了,要罚!”
“对,要罚酒。”
傅一酒量并不好,可眼下劝酒的是方星岛的同事,他再不喜欢也只能喝。被灌了三四杯才走到方星岛的面前,她似乎才看见他:“你来了?”
“嗯,你喝醉了?”
“可能是,头晕。”说完,一头扎进他怀里。
傅一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撞,胸口闷闷地疼。她的呼吸浅浅地打在他胸膛,他又舍不得推开。
有个短发的女孩看方星岛醉了有些担心,又不好意思:“她还好吗?醉了?我看她面色如常还以为这点酒对她来说没什么事。要不,你先送她回去休息?”
傅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想了想,觉得也行。
他扶着方星岛起身,发现喝醉了的她比往常要重一些,整个人软乎乎的,不愿站起来,上半身被他扶起来,下半身还陷在沙发里,一点不知道自己的姿势难看得很。
“方星岛,你起来。”
“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喂,你醒醒。”
许是无法忍受他的骚扰,她忽然手舞足蹈,又说:“我头晕!”恼怒且委屈,但眼睛睁也没睁开,发完脾气又调整好姿势继续睡觉。除了那一次方星岛喝醉了在教师公寓大闹,傅一从未照顾过醉鬼,加上她今天的表现与那晚大相径庭,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半扶半抱将她从沙发上弄出来。刚与她的同事告别带着她出了包厢,才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喊了他的名字。
“有事?”他低头看那女孩,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见过几次,似乎和方星岛同个办公室,叫什么苗的。
女孩许是喝了酒,面色微红,但眼神还是清明的,她问傅一:“你是方星岛的男朋友吗?你知道方星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说话,只是听着她讲。
“方星岛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知道吗?一边和医院的男医生眉来眼去,又和院长的儿子暧昧不清,现在又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她多让人恶心……”
傅一打断她:“请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我只是看不下去,不想你受到她的欺骗。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多么恶心的女人,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她的声音尖锐,在这不算安静的走廊里尤为刺耳,“你们这些男的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方星岛就像……”
苗苗后面的话没有成功说下去,因为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我不打女人,但你再说下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傅一不愿再与她纠缠下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半搀半抱着方星岛离开。他听见那个女孩在背后呜呜咽咽地哭,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十月的博陵已经步入初秋。
刚出酒店,微凉的风让傅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方星岛睡得正酣,完全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间,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两人的影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
傅一觉得此时的方星岛乖得很,一点也不像上一次那么闹腾,越看越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他在学校看过许多学生喜欢对自己的女朋友做这个动作,总觉得像在摸小猫小狗,现在轮到自己了,他却觉得理所当然。她身上有一股洗发水混合烟酒气息的香味,他不嗜烟酒,却觉得好闻得很,越闻越靠近,最后忍不住在她脸颊轻轻地啄了一下。
那个女孩说的话他一点也不相信,可仍旧觉得不舒服,如鲠在喉,可现在方星岛这么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像只毛茸茸的温顺兔子,他心里那一点小别扭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吻了她的脸颊,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又忍不住低头。
一下,一下就好。他对自己说,不能乘人之危。
她的嘴唇温暖软和,像甜糯的糕点。
吻了一下又忍不住吻了第二下,第三下。
直到,睡美人被吻醒了,醉眼迷蒙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又摸了摸自己的唇,“什么东西咬我?”
傅一陡然红了脸,摇头说:“我不知道,这里风大,可能是风。”
方星岛竟然也相信他的话,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准备继续睡。
“该走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头晕。”
“那我背你?”他脱口而出。
她没有说话,半眯着眼,他只好蹲下身,让她趴到自己身上。
酒店门口有不少出租车,见到他们有不少上来揽客。傅一想了想,却没有上车,只是背着她小心地踩进了人行道。
路很长,他走得很慢。
他甚至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再远一些。
那些从前他不屑做的事情,现在他正一样一样地体验。
果然,爱情使人变得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