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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单行道(2)
    其实她早该想到他会出现,当初她与陈登师兄相识不也是因为谭叶舟吗?只是她一直记得谭叶舟是不爱热闹的,大二时他的一个表哥结婚,威逼利诱他去当伴郎都没得逞,因为他觉得一群人穿同样的衣服傻透了,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做自己觉得傻的事儿。

    伴娘并不是轻松的活,要帮新娘提裙摆跟着满场跑,一场婚礼下来方星岛已经筋疲力尽。散场后他们仍旧不肯罢休,吵着闹着要去唱歌,新郎的同学方星岛大多都认识,拒绝不了只好跟着去。

    包厢内灯红酒绿,群魔乱舞,大多是熟悉的面孔,有人在起哄有人在相互灌酒。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方星岛也参加过好几次这样的聚会,谭叶舟的朋友们总会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而现在他们隔着两张沙发的距离,却没有一个人再拿他们开玩笑。

    方星岛不怎么会喝酒,还是被几个师兄师姐联合灌了好几杯,酒过三巡,人已微醺。

    她听到有人问自己:“小星星,你和你家七哥吵架啦?怎么一晚上都没有说话,可要好好抓紧呀,小心你七哥被陆简兮抢走。”那人是谭叶舟的室友许铎,大三时出了国,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此时包厢一片喧闹,他说话是扯着嗓子的,正值两首歌过渡的间隙,话音刚落,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这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有人很快地拉开了许铎:“老许好久没见,快来和哥说说话,看看你有没有被资本主义腐蚀了。”

    方星岛下意识地看向谭叶舟。

    灯光昏暗,明明灭灭,奇怪的是方星岛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

    这夜方星岛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的酒。

    吐了好几次,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洗手间,在拐角处站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面,走廊尽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她被扶起来。

    她没有抬头,却清楚地明白眼前的人是谁,许是酒精的力量,她狠狠地推开了他,把这些年心底的压抑都吼了出来。

    “谭叶舟,你放开我!”

    “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别碰我啊!”

    “没错是我逼着你陪我去爬山,但也是你答应我在先。而且陆简兮不是我叫去的,是她自己要跟着!”

    “凭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凭什么你把我当成千古罪人!当初是你自己把手伸向了我,你又凭什么把我当成害死陆简兮的人?”

    “如果早知道活着的人要受到谴责,要受到千夫所指,当初我就该在你拉住我的时候,主动放开你的手。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最后那个字她还没有说出来,却挨了谭叶舟一巴掌。

    她大叫道:“谭叶舟,害死陆简兮的人是你,不是我!”

    谭叶舟看着方星岛踉跄离去的背影,没有去追。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斟酌到最后,却变成沉默。

    她可以骂他,也可以怪他,唯独不能够说出那句话。

    她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无论在三年前或现在。

    其实她并没有说错,害死陆简兮的人不是方星岛,而是他。

    出事的那一秒,在方星岛与陆简兮之间,他的心毫不犹豫为他做出了选择。从前他总觉得方星岛是个牢笼,她的爱几乎让他窒息,所以后来才会选择柔顺的陆简兮。他以为这样是解脱,却不想把自己推进了死胡同。若不是当初他没看清自己的心,或许后来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若错的人是方星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原谅。

    可错的人是自己,他才是千古罪人,他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所以,陆简兮死后,他才无法面对方星岛。

    她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所有罪过,像午夜的噩梦。

    这样满身污秽的他,不配站在她的身边。

    他试图离开她,独自前行。

    可这些年兜兜转转,他去了那么多的地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遗憾的是,他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她的心上。

    念书时深恶痛绝的校服,毕业后却舍不得丢弃;骂过无数次的食堂,后来总想起它的味道;从不参加的集体活动,分别之后才知道遗憾;那时年少轻易放弃的感情,失去之后才知道美好。

    谭叶舟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

    夜已深沉。

    傅一刚打开门,一股难闻的酒气与雨水的清冽气息矛盾地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低头看着站在门前的女孩,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妆已经花了,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上,身上仅穿了一件白色的小礼服,裸露的手臂沾满了水珠,裙摆还有星点的泥印。

    他稍稍后退了一点,拉开自己与她的距离:“你怎么来了?”见她没有回答,又问,“听见我说话吗,还清醒吗?”

    方星岛低声说了句什么,可惜他没听清。

    “说话。”

    “我不想回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轻轻用鞋蹭着地面。

    傅一苦大仇深地瞪了她的头顶好一会,这人却毫无察觉,只得稍微侧了侧身子,让她进门。

    走了几步,却没见她跟上,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脚下的一小滩水迹,有些窘迫:“我身上还在滴水,会弄脏你的房子。”

    追着他复诊追到课堂上,突然出现在办公室让他请吃饭,打扰了他那么多次,怎么没见她客气,现在倒是知道不好意思。

    傅一揉了揉太阳穴,想不通刚刚自己怎么就手贱按下了那个号码。

    那晚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不懂安慰人,只能任她把自己的衬衫抓得皱巴巴,上面还抹了一些不知名的水迹,或许是眼泪,也或许是别的,他不敢再深想。若是以前,他肯定一把就把人推开了,可那天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把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