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床头灯桔黄色的光芒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影落在她左半边脸上,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她微微咬着唇,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像一望无际的湖,稍不注意便沉溺其中。
后来方星岛明白,有些事情是冥冥中注定的。
那些不为人知的,被刻意忽略的过往,无论你怎么躲避,无论你多不愿意去提起,该来的还是会来,过去的过不去。
在口腔科工作将近一年,现在即便姜易不在方星岛也能独当一面,有些年纪比较小的患者更是不愿意让严肃的姜医生看,都喜欢温柔可爱的小方姐姐。
那是个周三的清晨,方星岛早早就来到了医院,刚打开电脑系统便看见有人早早挂了号,这会已经在诊室门口等待。
起初她只觉得那个名字有些熟悉,也没去多想,直到那个年轻的女孩走进诊室,和她对视了好几秒钟,又低下头去扫视她胸前的工作牌。
方星岛坐在办公桌前,也没多想,在医院久了,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她相当有耐心。
而后,她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女孩已经面目狰狞地朝她扑了过来,即便她反应迅速,还是躲闪不及,被她在手臂上狠狠挠了一把。
好在现在天气凉了,医院统一分发的白褂子是长袖,手臂只是火辣辣地疼,没有见血。
以前在上学的时候,方星岛与同学们处得还不错,从未和人打过架。偶尔和同学有矛盾或者被男生欺负了也有谭叶舟为她出头,偶尔一两次在校外看到一些不良女生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厮打在一起,谭叶舟也不让她围观,直接将她拉回家去。
所以现在,她被人挠了一把,在对方目眦欲裂的注视下,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愤怒地与之对视:“你为什么打我?疯了吗!”认真打量下来却发现她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方却没有要与她认真谈谈的样子,被她狠狠推开后又扑了上来,眼明手快地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墙上撞。
方星岛没与人打过架,被这么一撞只觉得脑袋疼得很,手舞足蹈却挣扎不开,只听到自己发出的呻吟和诊室内器械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的声音。恍惚间,她听到苗苗的尖叫,随后是混乱的脚步声,然后她和那女孩终于被人分开了。
她的后脑勺疼得很,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幸好被身边的人扶住了才没有倒地。
那女孩被隔壁诊室的医生拉着,七嘴八舌地问她为什么打人,她的头发也是乱的,眼睛仍旧盯着方星岛,挣扎着要再次冲上来,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方星岛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害死了我姐姐,怎么现在装作不认识了?”
方星岛终于想起来她是谁,那是陆简兮的妹妹陆简宜,她们曾在警察局见过一面,怪不得刚刚在系统里看见名字的时候觉得熟悉。
陆简宜好几次要扑上来,还是被人紧紧地按着,嘴里仍旧不干不净地骂着:“方星岛你给我站出来,你不要躲。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记得你做过的事情吗?你别躲……”
“你们放开我,抓着我干吗?不去抓那个杀人凶手,干吗要抓着我?”
“你不记得我了吧方星岛,那你还记得我姐姐吗方星岛?被你害死的陆简兮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很大,又尖锐,在肃静的医院造成不小的影响,仅是这么一会,门外已经聚了不少的人,有医务人员,也有病人,甚至连清洁阿姨都来了。
几个帮忙拉开的同事也在面面相觑,一边拉着陆简宜说有话好好说,一边却竖起双耳,不肯放过一点八卦。
方星岛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几乎无法支撑住,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她却只听到陆简宜的痛骂。她看着对方狰狞的面孔,不知所措地辩驳:“我没有害死你姐姐,我没有。”可仅是这一句让陆简宜像被针扎到一般,也不知一个女孩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按着她的人,又朝方星岛扑了过来。
她的速度并不快,方星岛是躲得开的,可那一瞬间,她却显得不知所措,好似脑子死了机,不知道躲避,傻傻地站在那儿,也忘记防卫和反击。
好在,这一次陆简宜没有碰到她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保安拉了出去,她骂骂咧咧的诅咒声慢慢远了。
她仍旧站在原地,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后知后觉才觉得疼。
“都散了,散了。”姜易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声音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好好上班在这里围着干什么?有人闹事不会叫保安吗,不会报警吗?”
说完,又扫了方星岛一眼。
她慌乱地看着老师,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委屈。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都把事情推到我头上。
这么一想,眼泪便突然涌了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发呆。
围观的人已经逐渐散了,只是时不时还有人从门口经过,又貌似不经意地将眼光往里投,各种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时不时传过来。
方星岛听见老师冗长的叹息,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说:“星岛,你先回去休息吧。”老师平时在办公室都喊她小方,而现在,他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温和。
她倔强地仰起脸:“老师,我不想回去。”
“你的伤口要赶紧处理。”他顿了顿,“我还有个会议要先走。星岛,你要对自己负责。”
老师开会去了,苗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办公室空荡荡的,只剩下方星岛面对遍地的狼藉,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手间清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