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刚落,还埋首在电脑前的人就冲了过来,紧张地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通,语气也有些冷冽:“他居然还没走?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伤害了你没有?你怎么不打电话叫我下去!”
一连串的发问让她应接不暇,见童禹乔如此紧张,也不敢说刚刚在楼下发生的事,生怕她憋不住气就去找人算账:“没有,没有。你刚刚也遇到他了?”
“那个疯子,要跟着我上楼,我叫了保安他才走的。”她冷笑道,“以后见到他,要是靠近你一步就叫保安或报警。”说着又觉得不放心,又冲到电脑前:“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我给你网购两个防狼喷雾放身上,以防万一。”
“不用了吧,我已经让他不要来找你了,他应该不会再来吧。”
“你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了?你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判断一个疯子。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明天我送你上班吧……”
“不用了,你别那么夸张。”
“我不是夸张,那人是个疯子,你根本不知道疯子有多可怕。”
方星岛看着童禹乔冷下来的脸色,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早先陆川冷笑着说出的话。虽然他没有说完整,但挑拨的意味甚浓,无论他接下去会说什么,方星岛都坚决地不相信。
童禹乔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愿意去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
这种义无反顾的信任,除了父母,迄今为止方星岛只给过两个人。
第二天她还是拒绝了童禹乔送自己上班的要求。
“我坐地铁有什么危险,再说了,陆川要找的人是你,找我有什么用,你别太草木皆兵。”
童禹乔可能也觉得自己太过了,叮嘱了几句就放她去上班。
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倒是办公室风波四起。
自从和苗苗在办公室那一吵之后,她们基本就不说话了,除去办公时间,间或会在休息室或餐厅这些地方遇到,她和几个要好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看到方星岛要么突然停止说话齐齐看过来,要么发出阵阵笑声。
以前读大学时也有相互看不顺眼的同学,偶尔她也会和童禹乔做些让对方不快的小动作,只是现在已经过了那个热血的年纪,苗苗于她来讲也只是一个同事而已,便也懒得去和她勾心斗角。
她越是平静冷淡,那边越是气得跳脚,私底下对她冷嘲热讽不断。
方星岛听烦了,也会刺她几句,换得几个小时的宁静。
而章泽铭在打翻便当后的数日都没有再出现,后来去吃饭才从同学口中得知,章医生到外地出差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一周之内,方星岛在医院偶遇傅一两次,却不是在口腔科。
一次是上班在大厅里遇见他在排队拿药,因为个子高,她远远就看见了他,正不耐烦地一次次看着手表,与前后左右的间距拉得很开,在人群中显得孤单冷清。
还有一次她去十三楼有点事,看见他从心外科走了出来。她像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贴着墙进了心外科,心外的刘医生是她爸的学生,见到她挺高兴的:“星岛怎么好久不见你,最近很忙?”
方星岛和他寒暄了几句,最终还是将话题往傅一身上引:“刚刚那个男人,高高的那个是来看病吗?”
“怎么,你认识?”
方星岛觉得自己的演技还不错:“博陵大学的老师,一起吃过饭。”
“噢,不是,他来咨询一些问题。”刘医生刚说一句,目光却顿住了,看向方星岛身后,“你好,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方星岛回头,便对上傅一深邃的眼眸,日光灯斜斜地照着他的发顶,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然后她听到他说:“方星岛。”
她暗道“不好”,只得尴尬地笑,但对方可没有给她好脸色。
许是仰着头,许是日光灯太耀眼,她竟觉得有些发昏,心里想的却是:这是傅一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名字的。
医院花园,方星岛坐着,傅一站着。
长椅她擦了好几次,他仍旧没有落座,居高临下看着她。
时值傍晚,暮云合璧,落日熔金,他的背后是大片的夕阳余晖,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疼。似乎过了好久,她才听见他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下已经不是那种质问的口气。
方星岛不说话,低头装傻。
“你有什么目的?”他又重复了一次。
这人说话总是惜字如金,说一半留一半,好像多说几句会要他的命。可她还是听懂了,他在问她,一次次让他来复诊,一次次地刻意接近和打听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她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盯着他背后那棵高大的香樟,上面停留了一只小小的飞蛾。那只蛾子似乎被黏在枝丫上,飞快地扇动着翅膀,却始终没有飞起来。
方星岛见他始终沉默,心一横,咬咬牙:“你可以不相信,但有些事情,你永远无法抹去。”
说完之后,她终于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凝重,好像面对的不是表白,而是一场严肃的会议。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他的回答。
他说的是:骗子。
已是盛夏,即便是傍晚,热气依旧。
方星岛后背已经被汗湿,布料贴着脊背,粘腻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就像此时傅一的目光。
“你这个骗子。”
“我可没有骗你,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并不大,只是延绵不绝,整个博陵都笼罩在阴森、压抑的气氛里。
方星岛一整夜都在埋头赶书稿,听到外面雨声大了一些才去看时间,却不想这一看吓了一跳,已经将近十一点,童禹乔还没有回来,而后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