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再爱多少人,恋情多么深刻,都及不上你爱的第一个。因为是他带你开启了爱情这道门,教会你爱,教会你恨,教会你伤害,教会你如何在青春里把惊心动魄化成不可触碰的回忆,教会你如何披上盔甲在爱情里保全自己。你变得聪明,不会再毫无保留地付出。所以,你没能再那样深爱。
后面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似真似幻。
祝老将军出来后,一切都安静了,正在挣扎咒骂的人也不骂了,拉着祝夫人的祝融也松了手,而许宝桐,我的姐姐,她依旧直直地跪着,仰着头与祝老将军对视,毫无畏惧。
然后,在我们谁也没有防备的时候,祝夫人朝许宝桐冲过去,正扬起巴掌却被祝老将军喝住:“唐雅,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像被沙砾磨过一般,干燥、疲惫,还带着无奈。我们上次见面是半年多以前,在这短短的半年里,他瘦了一圈,布满皱纹的手拄着拐杖,威严却依旧。
被喝住的人一脸震惊地望向老人,连手都忘记收回:“爸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她,把头转向祝融:“你带丫头下去,别杵在这里,大人要谈事。”
祝融应了句“是”,便朝我走来。
“祝融,你给我回来,你敢走试试看,你走妈就从这里跳下去!”祝夫人指着楼梯。可祝融却没回头,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妈,你别闹了,闹了一个星期还不够吗?”
我不想走,我看向跪在地上的姐姐和站在她身边的爸爸,又看向与原先两个模样颓唐地扶着墙的祝夫人,最后目光回到祝老将军身上。
他穿着老式保守的中山装,拄着拐杖,不怒自威。天气这么热,他似乎没有一点感觉。
祝融拉着我的手,不知是我的手冰凉还是他的,相触的那一刻,我打了个寒战。他压低着声音,声音比往常严肃:“走吧,宝榛。”
他把我带到了小花园。
夏天的博陵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而我们都是面粉做的发物,在这热气中膨胀。此时,天空却没有太阳,只有厚重的云层和夹着沙尘的风。我猛然想起,今年的台风似乎一直没有到来。
我感觉到疲倦,直接坐在台阶上。
“起来,地上烫,会中暑。”祝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见我不动弹,又伸出手来拉。
我却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理会他。
他见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突然笑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越活越回去了!”说着,他窸窸窣窣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我想我应该问些什么的,关于许宝桐的,关于祝夫人的,关于祝家和许家的渊源。
可我开口问的却是:“你不是说你会来找我?你没来。”
“是的,是我的错。”他歪着脑袋,大眼睛微微眯着,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还笑得出,“你一直在等我吗?”
“没有。”我矢口否认,“谁在等你,我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有那份闲心。”说完,我又控制不住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儿,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别拍了,你已经够蠢了!”他说。
“是不是因为我蠢,所以你们就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告诉我,让我像白痴一样地猜?”我突然冷声道,他似乎也没意识到我会突然变脸,笑凝固在脸上。
我这几天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我真怀疑自己要去看心理医生。
“祝融,是不是你妈妈阻止你去找我?是不是你要出门,她就像刚刚那样威胁你,说要跳下去?”我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干涩,“她讨厌我对不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以前还是客套,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直接把讨厌摆在脸上,连门都不让我进。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因为我才打人才进警局,她讨厌我是正常。但今天,我开始怀疑,她一直都讨厌我,讨厌我们许家人对不对?你知道,今天她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恨,许宝桐,我,还有我爸。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宝桐从来不来你们家,因为她是你爸出轨的证据!她根本不是什么战友的女儿,她是你爸的女儿,你的姐姐对不对?”
祝融忽然转过脸,看向悠远的天空。
“是,你说的都对。”他的嘴角慢慢弯起,声音却是紧绷的,没有半点笑意。
“宝榛,我第一次去你家是七岁吧?说实话,那时候我很羡慕你,你有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姐姐,她又温柔还会拉小提琴,会把零食让给你吃,拉你去洗手。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却不记得这些,在记忆里,我与许宝桐针锋相对更多于相亲相爱。
“那时我很喜欢去你家,除了和你玩之外,还因为你姐姐,我很喜欢她,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微妙吧。但我妈一直不喜欢我去你家,虽然她不说,但每次我回来她就绷着脸,不吃晚饭也不和我说话。大概是六年级的时候吧,有一次深夜我爸妈吵架,我去听墙脚,才知道原来许宝桐就是我姐姐。”他讥诮道,“我曾经想过要是她是我姐姐多好啊,可是她真的成了我的姐姐,我可一点都没有开心,是不是很虚伪?”
“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和我疏远,不和我玩不接我电话连朋友也不和我做,因为这件事?”
“当然,要是你突然知道朋友的姐姐突然变成了你的姐姐,你接受得了吗?而且,我甚至没有恨她的理由,她妈不是小三狐狸精,后来者是我的妈妈!你要如何接受,如何面对她?”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你没想到吧,我也想不到。我爸,就是他们口中的祝参谋是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