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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误会(2)
    夜晚是在海滨过夜,易扬难得和他父亲开了口,在临海的酒店要了几间海景房,拉开落地窗的纱帘就可以看到冰蓝的海水,刚好有月光,波光粼粼的一片,特别好看。李缪缪宛如一尾鱼,自扔了行李后就一直泡在足以媲美双人床的浴缸,开了音乐闭着眼,好像睡死过去一般。

    我连衣服都没换,就侧躺在床上看风景,若不是易扬拍门喊我们下去,估计我们会这样放空到地老天荒。

    九月正是博陵夏天的尾声,像香水的后调不似前调浓郁,淡淡的芬芳却持久。海滩上布满了穿着清凉的游客,更有携家带口的男人,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牵着老婆,悠闲地在海边踏浪。不知道谁在沙滩上筑起了十来米长的沙堆,像是一座恢宏的中欧建筑,好几个游客拿着手机在拍照留念,未几来了一阵海浪,随着笑声堡垒被冲散了一半。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夜晚,那些发生过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可那时的心境,是快乐是幸福还是悠闲安逸,我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易扬在离海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架起了烧烤炉—我终于知道下车时他那个巨大的走路时还会叮叮当当乱响的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海风很大,易扬却赤裸了上身,脸上身上都被蹭上了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很快我就知道,是炭—他站在风口,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始终生不起火,一着急,便出汗,脏兮兮的手乱蹭,把自己搞得像深山里来的野人。

    “你怎么能这么蠢!”李缪缪裹着浴巾冷眼旁观了许久还是憋不住出声,“快一点儿,等你生起火了,我都饿死了!”

    “对对对,我蠢,你最聪明!那你来!”他两手一摊。

    “我来就我来!”

    ……

    “宝榛,你过来!”祝融正在开香槟,明明只有四个人却弄了好几十个杯子堆成了像酒会一样的金字塔,他双手各拿着两瓶香槟,手一倾,酒水自上而下往下流,月光很亮,辉映着他脸上淡淡的笑,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的。

    “哪里来的香槟!”我问。

    “这你可问多了,有易扬,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他今天可是大手笔了!”

    祝融嘴角的笑更深了:“那是,很快就是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好日子,今天不大手笔庆祝一下怎么行!”

    易扬或许听到自己的名字,远远地嚷嚷:“你们两个在编排哥什么!还要不要吃东西了!”

    “那也得等你把火点着了!你不会买的湿炭吧,怎么老不着!”李缪缪的声音随着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我想去看个究竟,却被祝融拉住:“有什么好看的,喝点东西!”他的手是凉的,像海水一样凉丝丝,与我赤裸的皮肤接触,宛如海水在亲吻我。我轻轻地打了个激灵。很快,他便放开我的手,给我递了个杯子,指尖相触,依旧是凉的。他自己却不喝,只是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大片的蓝色,像海面上漂泊的那轮明月。

    我举着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易扬拿来的香槟并不甜,回甘有淡淡的葡萄酒香味,特别像我后来回忆中这一夜的味道。

    后来火还是生起来了,易扬充当大厨烤了许多鸡翅膀,但最后无一能入口,不是焦了糊了就是还带着血丝,倒是海鲜味道还不错,也不加什么调料,连壳在铁丝上烤,很快便听到“滋滋滋”的声音,趁热吃,像喝了一口滚烫的海水。

    我们在海滩上玩闹至半宿,入夜热气已完全散去,宛如一下子从夏天走到了秋天。祝融喝了不少的香槟,早已醉了,躺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睡去。我吃饱喝足也摊在地上,只有易扬还是兴奋地絮絮叨叨地和我们说着话。

    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手机铃声,是雅尼的《夜莺》。所以,当易扬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一整颗心也跟着提起,肃穆、凝重的音乐余韵还未过去,我看到易扬的眉目也瞬间凝固,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不好了。

    我们离开沙滩时,那里还是一片狼藉,但我知道,很快便会有人来收拾,将我们来过的痕迹重重地抹去。

    那个夜晚我丢失了一块手表,是高中毕业时祝融送给我的运动手表,我一直很珍惜,可那夜过后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不知是酒店洗澡时摘下忘了带上,还是在海滩下水时扔到了一边,总之,我再也没有找到它。

    我发现它丢了,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那一夜给我们的震撼太大,我们谁也没顾得上去留意一块表的去向。

    易扬挂了电话后始终没有出声,电话被扔到了地上,在细腻的沙子中一闪一闪,像是在朝我发射讯号。李缪缪看他面色不好,摇摇晃晃走近,刚要开声,却被他冷厉地打断:“你现在最好不要和我说话!”

    她愣了一下,竟后退了两步—或许我们都习惯了嬉皮笑脸的易扬,我从未见过他冷脸,更别说生气,所以当他话音落下,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原本还微醺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我们谁也没有动,就这样被点了穴道一样或坐或站矗立在沙滩上。最后易扬终于回过神,他转过头来看我,想像往常那样故作轻松地笑,可是失败了,他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个忘了台词的拙劣主持人,脸上的笑又僵硬又难看:“许宝宝,我们今天可能是白庆祝了!”说完,他踢了踢脚,把鞋子里的沙都抖出来,踉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沙滩。

    我和李缪缪面面相觑,我们都从对方的脸色中读出了一丝凝重。

    可惜,易扬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