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一匹完全漆黑的没有半点杂质的布。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许宝桐离开寝室楼,她走得很慢,绿色的笔直的身影在夜里依旧光鲜。她一直是那么耀眼,像一颗细小而璀璨的星。我看到许多女孩回头看她,我看到她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我看着她慢慢地走远,渐渐的,她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场对峙像是我赢了,但我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反而觉得疲倦至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寝室楼一阵喧嚣后又恢复了宁静,我关了灯躺在床上,那种压抑的,烦躁的情绪在黑暗中又一次像绳子一样把我束缚住,越勒越紧,我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祝融、许宝桐、李缪缪甚至易扬,他们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响,似乎都在质问我:“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靠近林达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现在的你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她抢了你的玩具,你就要抢她心爱的连衣裙……”
我用力地捂住了耳朵,细碎的声音却无孔不入,不停地轰炸我的大脑。
最后是易扬的电话拯救了我。
我带着夜宵来到诺澜公寓时间已过十点,门刚打开,易扬便两眼放光地扑上来,一把捞过我手中的吃食:“许宝宝,你终于来了,我快饿死了!”
“饿了又不去吃饭?”我扔给他一个白眼。
“这可不是哥哥的错!骑魂发现了漏洞,昨晚到现在一直在修正,我已经对着电脑三十多个小时了,祝融那丧心病狂的也不肯放我出去吃饭……”
“所以大晚上的你就让我来给你送夜宵……”
“不,这是晚餐!”
屋里很安静,除了我们的对话声只有冷气低沉的喘息,我问:“祝融呢?”
他端着碗在沙发上吸溜着,口齿不清:“在工作室!”
他说的工作室便是这套公寓最大的那个房间,起初只是开着玩笑喊着玩,不知何时开始那里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作室。我刚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几台电脑都开着机,桌面上胡乱地扔着光盘、本子、笔和凝固了咖啡渍的水杯,祝融弓着身子趴在靠近窗口的那台电脑上,许是冷,他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我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答,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灯光映照着他的脸,显得脸色苍白,我看着他睡着了依旧微蹙的眉,忍住了伸出手帮他抚平的冲动。我记得小时候祝融还是挺爱笑的,大眼睛一笑就成了缝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笑得越来越少,皱眉越来越多,偶尔看见他笑也只是扯扯嘴角敷衍了事,好像是有人逼着他一般。
我盯着他紧抿的唇,关了冷气和灯,走回客厅:“有被子吗?”
“去我房间拿。”易扬估计已经吃饱了,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点点头,转身往房间走,没走几步又听见他叫我:“宝榛。”
“怎么了?”
“没什么!”他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觉得你对我们真好,才说了祝融肚子饿想吃螺蛳粉你就去买,还记得我最爱吃腐竹!你果真是我的真爱!”
我看着他的笑脸,似乎和往常没有区别,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但也仅是稍纵即逝。
我抱着被子走进黑暗中,靠着走廊透进来的光轻轻将被子盖在祝融身上,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已被他握住了手腕,挺大力,有些疼。
“你做什么?”我恼怒。
他放开我的手,似乎有些迷茫:“宝榛?你怎么来了?”
“怕你们饿死在这里,来给你们送吃的!”我没有好气。
在微弱的光芒中,我看不见他的轮廓,却听见他短促轻盈的笑声:“哪有那么容易饿死!”
“是啊,没有那么容易饿死,最多猝死而已!前段时间你没看新闻吗?以为自己年轻身强力壮,加起班来不要命,一不小心就猝死在办公室,你也长点心!”
他依旧是那一句:“哪有这么容易!”
我懒得理他,索性走出门去。他赤着脚跟在我身后,步伐却大,几步越过我去开客厅的玻璃门,随后客厅一阵喧闹。
我看着他和易扬表演虎口夺食,一直躁动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