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黎言裳一直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总觉得心烦意乱看不下去。
她抬头见宇文晔进来,遂放下书,面上带了笑意,“我听说何淑仁来了,有什么事么?”
宇文晔缓步走到床边,挨着她的身子坐在床沿上,点了点头,“拜新年顺便让我看了一幅画。”
黎言裳秀眉微蹙,直着身子就要坐起来,“什么画?”
宇文晔忙扶着她坐直身子,又拿了大引枕放在她背后,“清妃的画像。”
黎言裳讶异道,“清妃的画像?他见过清妃?”
宇文晔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没见过清妃。”
黎言裳蓦地睁大眼,半张着嘴,“你是说……何淑仁认识清妃?”
宇文晔略一点头,黑眸转了转,沉吟道,“裳,也许你跟清妃有很深的渊源。”
黎言裳亦想到了这一点,两条细眉拧在一起,“晔,你说清妃会不会是我姨母呢?”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们容貌上会有相似的地方,姑母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有姨母了。
宇文晔却道,“如果何淑仁不肯说,也许咱们可以直接去问清妃,我想她一定也在怀疑,或许她比你更急切。”
黎言裳嗯了一声点着头,想起她中毒后进宫碰见清妃的情形,听到她用解药解了毒,清妃似是很惊讶,像是知道些什么,又想到何淑仁听到清妃的消息时的神情,马上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也许藏在何淑仁心中的那个女子就是清妃。
她心底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宇文晔。
宇文晔猜出她心中所想,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宫,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说着朝她小腹处瞟了一眼,一手轻抚在上头,柔声道,“咱们的宝贝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心下一暖,转了话题,“李妈妈来过了。”
宇文晔心底一沉,面上却不着痕迹的嗯了一声。
黎言裳又道,“公主知道我有身孕了,特地让李妈妈送来一些补品,姑姑对你真是用心,这消息传得倒是快。”
“许是今日俞明和进宫时向皇上禀明时大家听到的。”宇文晔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只道,“改日我去谢谢公主。”缓缓站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出门,你好生养着,不许再下床了。”
黎言裳哭笑不得,“我的世子爷,这满屋子的人都记住你这句话了,全都拿这话来压我。”
宇文晔很是满意,笑着喊了声,“都裳。”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走了。”
黎言裳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头怪怪的,总觉得他心里似是藏了什么事。
静武院正房里,仝氏目光锐利的望着站在屋中央的两个丫头,一个身穿粉色小棉袄套着鹅黄色百褶裙,一个梅色襦裙外头罩着件青色长衫;一个妖娆妩媚,一个静如处子;两个姿色都属上等,各有千秋。
她满意的点点头,“从今儿起,你们就去伺候王爷。”
两人很是吃惊,齐齐的抬头看着仝氏,“王妃……”
仝氏哧哧笑了笑,挑眉道,“怎么?是不是欢喜的头发昏了?”
身穿鹅黄色百褶裙的叫梨儿,左眼眉上一点红痣,尽显****,此时正竭力压住内心的喜悦,“王妃,您真的让奴婢去伺候王爷吗?”
仝氏故意脸一沉,“本王妃还骗你们不成?你若不想去,我再换旁的人。”
梨儿忙道,“王妃,奴婢去,奴婢去。”
与她站在一起的青儿屈膝道,“多谢王妃,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王爷,定不辜负王妃对奴婢们的期望。”
仝氏眼角微挑,嘴角含了别有深意的轻笑,“五姨娘正怀着身子,王爷又不喜欢去别处,你们可要把王爷伺候好了,且不可让王爷单着受冷受冻。”
这话已是十分的直白,这二女心中登时豁然敞亮,王妃这是让他们去爬王爷的床啊。
梨儿一颗心跳的厉害,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如果能像五姨娘那般怀上王爷的孩子,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青儿却面色不变,静静的立在那里,时不时的屈膝道一声“多谢王妃。”
嘱咐的差不多了,仝氏叫来桃菊,“你把她们送到外书房去,就说是伺候王爷的。”
桃菊屈膝应声是,引着梨儿青儿便去了外书房。
宇文治不在,只有幽然坐在一旁的西次间里端着布筐子正跟绿衣低声说笑着。
桃菊站在门边屈膝行礼,“五姨娘。”
幽然一愣,差点认不出是谁来,她去静武院总共不过两三次,又都是低着头去垂着头出的。
绿衣却是极熟悉的,忙迎了上去,笑道,“桃菊姐姐真是稀客,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幽然恍然记起是王妃身边伺候的桃菊,遂扶着桌子起身。
桃菊急忙奔上来一把扶住幽然,只碰了一下便又急着离开幽然的身子,“五姨娘快别动,王妃瞧着您身子不方便,这屋里头只有绿衣一个,怕她伺候不过来,所以给您送来两个人使,免得五姨娘伺候王爷累着。”
幽然顿时面色变了变,说的好听是来伺候她的,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她能使唤吗?若她说自己能伺候王爷,不需要这两人,岂不正好坐实了恃宠而骄的罪名?
她扶着绿衣的手缓缓坐下,咬了咬嘴角,硬是挤出一丝笑来,稍显客气的道,“麻烦您回去替我谢谢王妃的美意,她们来的正是时候。”
桃菊微微一笑,躬了躬身,“姨娘伺候王爷辛苦了,王妃让奴婢给您带来些补品,还请姨娘多注意身体。”
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个黑漆漆的木盒子,绿衣忙上前接过来。
幽然笑了笑,“多谢世子妃挂牵。”
人和东西都已送到,话也说完,桃菊自不会多留,“奴婢还要回禀王妃,先行告退了。”
幽然便道,“绿衣,松一松。”
绿衣点头引着桃菊出了门。
梨儿与青儿两人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身怀六甲的幽然,心中都有些愤愤不平,都道五姨娘遂有些姿色,却不及两人出众,都有些跃跃欲试,却一个面露喜色,而另一个不动声色。
幽然看在眼里,只恨得咬牙,突觉腹中一只小脚狠狠的踢在肚子上,她猛然惊醒,抬手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抚了抚,眸中带了笑意,“我这里有绿衣照顾着,两位只需伺候王爷便好,王爷日常在东次间休息,你们去那里等着吧。”
竟是连两人的名字问都没问,梨儿一阵愤懑,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姨娘。”
转身出了房门。
青儿却稍稍迟疑片刻,但见幽然已低了头专心抚摸腹部,便缓缓转身出了房门。
绿衣送走桃菊回来,见幽然面上带了怒意,遂劝道,“姨娘千万不要生气,您应该知道旁人打的什么主意,且不可着了旁人的道。”
幽然目中却已带了泪色,低声泣道,“我哪里敢生气?王爷宠我疼我,我更应该为王爷着想,我这样住在王爷屋里头总不是办法,说不出亦不好听。”
绿衣却道,“姨娘不要多想,万事都有王爷做主,您只管好好的养身子,您肚里的爷才是最要紧的。”
幽然略一沉吟,抬头道,“世子妃那边情形如何?”
绿衣回道,“奴婢问过倚翠,吐得很厉害,喝了药倒是好些了,不过可能要在床上躺一阵子了。”
幽然低了头不再说话,两只手搭在布筐子沿上,一动不动。
桃菊回静武院,却见正房的门紧紧关着,金枝正站在门口守着,心下一动,莫非王妃在见客?
她不敢多问,挨着金枝站在门口。
金枝悄声问,“人送过去了?怎么样?”
桃菊低声回道,“笑着谢了。”
金枝面色一动,不再多话。
良久,房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个老嬷嬷,一身宫装打扮,桃菊登时明白,定是宫里贵妃娘娘派来的,忙低了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初一一直到初五,晋王府门前拜年的马车络绎不绝,直到了初七才算消停。
这一连七日宇文治竟一次都未踏入西次间,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而送去东次间的那两位也留了下来,日日进进出出的,俨然已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
幽然隔着窗子朝外瞧,一双眼恨得发红,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窗棂子,冻得一片麻木似是失去了知觉。
绿衣知她心中所想,拿了件厚披风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姨娘,这几日来往客人多,王爷定是忙得脱不开身,王爷不来看您,您难道就不能瞧瞧王爷去么?横竖就这两步路。”
幽然颤声道,“你也说了,横竖就这两步路,他再忙难道就没半点时间来瞧瞧我么?哪怕来站一站也是好的。果然是来了新人忘旧人。”
这样的道理绿衣何尝不知?可她却不能说出口,在这王府里头,王爷想要宠谁自是王爷说了算,被忘在脑后的旧人还少么?
幽然突然转过头来,“我闷得很,你陪我出去走走。”
绿衣点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省的闷在这屋里头胡思乱想。
她捧了手炉递在五姨娘手里,小心搀着姨娘的胳膊,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