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义安还没答话,仝之林已代为回答,“有什么不可的?义安,拿出来给祖父看看。”
仝义安怕的就是被人发现他的秘密,自是有些不情愿,遂沉了脸,“陈大人,你还是怀疑我与七毒门有关。”
仝之林心里却是一沉,难道孙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相信绝不会与七毒门有关。
陈志科微微一笑,比方才仝之林没来时语气缓了缓,“仝公子,我只是要看一看那纸上写的什么,却没说公子与七毒门有关,莫非……公子是心虚?”
仝之林面色变了变,黑沉一片,冷冷的瞟了陈志科一眼,目光转向仝义安,伸手道,“拿出来。”
“祖父。”仝义安仍是不情愿。
仝之林陡然提高了音量,“拿出来。”
事已至此,再不拿出来就显得自己心虚了,反正自己做的又不是鸡鸣狗盗之事,还怕人笑话不成?
仝义安伸手从怀里拿出那几张纸,连同那张宣誓书一起掏出来,递到仝之林手上。
仝之林一时抓不住,有一张从他手上掉下去,正好落在陈志科脚下。
陈志科弯下腰捡起,淡淡的扫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目光更深更沉。
仝之林看了手上的几张纸,亦是吓得冷汗直流,只见纸上横七竖八写着的都是与七毒门有关的事,而上头的字体正是出自仝义安之手,遂一把将纸捏成一团,狠狠的瞪视着仝义安,“义安,你写这些做什么?”
仝义安见他们同时面色大变,还以为他们被吓住了,却并未往别处想,甚有些得意的道,“我们七人自愿组成捕毒帮,专抓那些小毒物。”
仝之林却已气的发抖,狠狠的攥着那几张纸。
陈志科展开手里那张纸,递到仝之林眼前,“国公爷,您看,这……”
仝之林低头去看,只见上头写着‘自愿加入七毒门宣誓书’,落款处是仝义安的姓名以及鲜红的手印。
他原本还想把那几张纸捏成团来个死不认账,谁知道握在陈志科手里的才是最要紧的证据,他猛的抬起手将纸团狠狠的砸在仝义安脸上,“我看你才是个小毒物。”
众目睽睽,他再想包庇,已不可能。
陈志科心底冷笑,手一挥,“来人,把仝义安抓起来送往刑部。”
仝义安大惊,“祖父,祖父,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一群人将仝义安摁倒在地上,仝之林既恼火又心疼,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并寄予厚望的孙子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七毒门盗窃之事闹得纷纷扬扬,皇上更是下了捕杀令,仝之林的心一阵阵的揪扯起来,痛恨不已。
陈志科朝仝之林拱手道,“国公爷,得罪了,下官实不得已,还请国公爷放心,谭大人一定会仔细审问的,若公子是冤枉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仝之林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包厢的门。
仝义安顿时傻眼了,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说他们捕毒帮还没做出任何成绩,但也不至于被抓起来吧?他张开嘴刚想大声叫喊,陈志科已低声道,“还不堵了他的嘴?”
仝义安张开的大嘴里顿时被塞了一块布,腥臭无比,他眼一翻,差点呕吐出来。
出了茶楼的仝之林并未回御国公府,而是备了轿子进宫去求仝贵妃。
时至中午,仝贵妃刚用过午膳,正斜身靠在贵妃椅上微眯着眼小憩。
听到太监来禀御国公求见,她蓦地睁开了眼,父亲一向很少进后宫,一定是出了大事,她忙直起身子来,“快请御国公进来。”
仝之林扶着小太监的手进来,一向强健的步子如今竟显得有些踉跄,面上亦是焦灼不安。
仝贵妃不等他上前行礼,已起身迎了下来,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仝之林的胳膊亲自搀着,急道,“父亲,出了什么事?”
仝之林依着仝贵妃的手两腿软下去跪在地上,须臾间已是老泪纵横,“贵妃娘娘,您快救救义安吧。”
“义安怎么了?”仝贵妃吃了一惊,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紧张慌乱过,忙用力去扶仝之林,“父亲,您快起来说话。”
小太监疾步上前将仝之林从地上搀扶起来,又有宫女搬了椅子上来,扶着仝之林在铺着毛毯子的椅子上坐下。
仝贵妃已转身到贵妃椅上坐下,狭长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父亲,义安出什么事了?”
仝之林顿时老泪纵横,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盛华茶楼的事说给她听。
仝贵妃立即急红了眼,霍的站起身来,来回的踱着步子,“这个义安怎的如此糊涂?他不是一向很听话么?怎会与七毒门搅在一起了?”
仝之林抬起袖角在眼上抹了抹,“他年纪小,定是受了那些人的蛊惑,或者被人骗了。我一直告诉他等待时机一鸣惊人,只怕他等的不耐烦了,急功近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仝贵妃恼怒不已,“父亲,他犯了这样的事,年纪小并不是理由,咱们能原谅他,皇上能相信他吗?您不是不知道,皇上刚下旨捕杀七毒门,他这不是撞在刀口上了么?”
仝之林岂会不知?他把仝义安扔下急匆匆的赶到皇宫来,怕的就是皇上一怒之下先下了斩杀令,“还请娘娘想想法子,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仝贵妃心思陡转,眼角微挑,仝义安不光是父亲的命根子,更是大哥仝印的命根子,若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待在边塞?
她拂袖道,“先让谦儿去刑部走一趟看看情况,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仝之林忙道,“此事不要把梁王扯进去,我自会亲去刑部询问义安,眼下最重要的是皇上那里。陈志科忌惮仝家,必会马上把义安送往刑部,谭权也是老滑头,怕得罪娘娘,定先把此事禀告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仝贵妃顿时了然,心下对父亲又多了几分感激,纵然这种危机时分,他仍能把谦儿放在第一位,令其置身事外。
遂道,“父亲请放心,我马上去御书房求见皇上。父亲,一有消息,本宫马上派人给您送信。”又扬声道,“小欢子,送国公爷出宫。”
太监小欢子趋步而入,弓着身子伸手搀住仝之林,尖着嗓子谄媚的道,“国公爷,请。”
仝之林马上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仝贵妃一眼,扶着小欢子的手出了雍华宫的宫门。
仝贵妃换了一身稍显素淡的衣裳,袖口处绣着几朵冬梅,又特意在如意髻上插了一支镶着金点子的步摇,这支步摇是她初进宫时,皇上送给她并亲手为她戴在头上的。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里。
李公公躬着身子候在一旁,手里的拂尘搭在胳膊上,时不时的上前续一下热茶,准确的保持着茶水的固定水温,不冷不热,刚好入口。
门口丽影一闪,李公公已神色微动,瞧着皇上并未注意,悄悄的退出去,来到门口,见是仝贵妃,忙压低嗓子行礼,“娘娘。”
仝贵妃抬抬手,低声问道,“皇上今儿个心情如何?这会子正在忙什么呢?”
“皇上下朝后一直在批阅奏章,至于心情,奴才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仝贵妃顿时明白,皇上心情不好亦不坏,并无异常,遂点点头,“多谢公公。”
李公公忙道,“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
“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做什么?进来说话。”皇上威严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仝贵妃忙抬步进门,手上已捏了帕子掩在面上,硬硬的挤出两滴泪来。
缓步走到案桌前,盈盈下拜,“臣妾叩见皇上。”
皇上放下手里的笔,凝眉细看仝贵妃一眼,“爱妃免礼,怎么眼圈儿红红的?什么事让爱妃伤心?”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仝贵妃跟前牵了她的手,在一旁刻着金龙戏珠的椅上坐下。
仝贵妃低着头眼圈儿却更红了,几滴泪自眼角无声无息的滑下,竟比那嚎啕大哭更让人怜惜。
皇上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沉声道,“爱妃如此伤心,到底为何事?”
仝贵妃挑着眼角偷偷瞧了皇上一眼,见他面露关怀,确实带着几分真诚,遂依着皇上的身子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自是吃了一惊,一只手还搭在她肩膀上,禁不住揽住她,稍一用力,便把她半抱半拽的拉进怀里,只当她是在耍小脾气,随意的道,“爱妃哪里来的罪?说给朕听听?”
仝贵妃半依在皇上怀里,并不敢恃宠而骄,反而多了一分小心,“皇上,方才臣妾的父亲进宫,臣妾侄子义安犯了大错,如今被京兆尹陈大人抓起来送往刑部了,臣妾娘家侄子犯错,亦是臣妾的错,都怪臣妾平时纵容了他们。”
皇上冷眸一闪,目中已带了几分讶异,“义安吗?他能犯什么大错?还惊动京兆尹了。”
陈志科向来忠于职守,办案亦有些手段,为人沉稳老成,绝不会无缘无故把御国公的嫡亲孙子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