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细看了一阵子,吸着气自言自语道,“这坠子……怎会……在这里?”
“柳眉,怎么了?你认识这坠子吗?”
柳眉点点头,又吸着气断断续续说道,“雷妈妈的,少了……一只,我们……在院子里……找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被人……偷走了。”
黎言裳也跟着吸了口气,这坠子竟然是雷妈妈的?雷妈妈怎会有这东西?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不是雷妈妈这个年龄的人戴的。
她清楚记得这个吊坠是倚翠捡回来的,而那一日只有红菱来过院子里,所以吊坠应该是从红菱身上掉下来的。
红菱,吊坠,雷妈妈。
电光火石间,她想从中抓住些什么,可又模糊的很,令她只看到层层叠叠的迷雾。
她禁不住问道,“雷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吊坠?”
柳眉忍着嘴上疼痛,艰难的回道,“妈妈……说……是王妃……年轻时候……赏……给她的,妈妈……一……直……不……舍……得……戴。”
说完这几句,柳眉直疼的额头冷汗流下来。
黎言裳见状,急忙道,“你快别说话了,先去外头歇着吧,这里有宝瓶就可以了。”
柳眉摇摇头,把吊坠放在首饰盒里,心头依旧疑惑着怎么会在世子妃这里,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忙着去捡别的东西去了。
黎言裳一边捡着首饰一边想着吊坠的事,有心再多问几句,但一看柳眉疼的冷汗直流的样子,便压下心头想法。
三人齐心协力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黎言裳再次嘱咐柳眉好生养伤,最后才道,“柳眉,雷妈妈的吊坠在我这里的事,你暂时不要让雷妈妈知道,明白吗?”
柳眉更觉得奇怪,却也点头应下来。
她不敢在霓裳院里逗留过久,给黎言裳行个礼便坚持要回去。
她忐忑不安的回到院子里,院里很安静,她朝雷妈妈的房里看了看,见并无动静,便走进院角两间小偏房里,见紫金不在,便在炕上躺下来。
不一会子,紫金从外头走进来,脸上挂着泪,柳眉急忙站起身来,奔到紫金跟前低声问道,“她……又打你了?”
紫金哭着点点头,又见柳眉一张脸已肿的不像样子,心里更是难受的很,当下便狠声道,“世子妃就该把她撵出去,死在外头最好了。”
柳眉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
紫金擦了擦脸上的泪,抬头看着她,“你也别说话了,她正在屋里头,生了很大的气,回来就砸东西。”
柳眉点点头,扶着紫金的手又躺回床上去。
腿才刚抬****,门外就传来一阵压抑着的怒吼声,“都死了不成,从外头死回来也不知道进来喘喘气。”
柳眉吓得一咕噜站起来,慌里慌张的出了屋门。
雷妈妈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中央,一双早已被皱纹围绕着的眼微微的眯着,露出丝丝危险的邪光。
柳眉全身有些发抖的朝雷妈妈走去,还差几步远走到雷妈妈身边时,雷妈妈突然奔了上来,一把拽住柳眉,狠狠的拉了几步,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头?看你这张脸还怎么去****爷们,哼,被撕烂了才好。”
柳眉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不敢吭一声,低着头任凭雷妈妈训斥低骂。
雷妈妈觉得不解气,伸手拽住柳眉的头发,用尽力气使劲一扯。
柳眉顿时疼的咧了咧嘴,嘴上却传来更钻心的疼,眼里的泪立马流了下来,但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都被吞了回去。
她知道如果她敢叫一声,雷妈妈会用更加变本加厉,她只能咬牙忍着,拼命的忍着。
雷妈妈揪了几下头发,恨声道,“还不快说,死到哪里去了?”
柳眉结结巴巴的道,“世子……妃罚奴婢去霓裳院跪着,跪完就回来了。”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跑去嚼舌根子,还累的我在人前丢尽脸。”雷妈妈一边骂一边在柳眉胳膊上狠狠的拧了几下。
柳眉疼的咬着牙,脸上又是一阵剧痛,她翻了翻眼皮,疼的差点晕死过去。
雷妈妈瞧了她一眼,目中一丝阴狠一闪而过,“跪在这儿,念一千声,主子,奴婢错了。念不完不准吃饭。紫金,你过来仔细数着。”
柳眉吸了口气,莫说念一千遍了,她张嘴说一个字都感觉疼的快要晕死过去。
紫金终是看不下去了,斗胆求道,“妈妈,您容她歇一歇吧,再张嘴她会疼死的。”
雷妈妈冷哼着挑眼看了看紫金,笑了笑,“既然你不忍心看着她受罪,那好吧,你陪她跪着数数吧。”
紫金眼中烧着一把怒火,却不敢发出来,雷妈妈一向手段毒辣,自己若再不听话,只怕又会累的柳眉跟着受更大的罪。
柳眉也不敢多说,扯着紫金的衣角跪在地上,暗暗吸了口气,艰难的张开嘴念道,“主子……奴婢……错了。”
雷妈妈却一记冷光扫过来,“给我小点声,若让外面的人听到了,仔细你们的皮。”
柳眉当下便低了低声音,“主子……奴……婢……错……了。”
嘴上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感,柳眉强撑着继续往下念,每说一个字,都是钻心的疼。
紫金看她嘴角流出血丝来,眼里含了泪,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只低低的跟着数着,“二,三……”
雷妈妈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屋,但心里的怒气却无法消下去,一双老眼里闪着精锐的利光,黎言裳,我断不会放过你的。
她万没想到今日替她说清的竟是仝王妃,而今日的事也蹊跷的很,素来老实的柳眉怎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她脑门灵光一闪,哼,只怕这也是旁人设的局吧?而设这个局的一定是黎言裳,可黎言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心里微微沉了沉,难道黎言裳察觉到什么了吗?
院子里传来柳眉断断续续的低念声,伴着紫金刻意压低的数数声,雷妈妈只觉得一颗心已沉到无底洞去了。
静武院,仝氏心情颇好的喝着杏仁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金枝捧着一盘子栗子进来,“王妃,奴婢方才碰见管妈妈,远远的躲了起来,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
仝氏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个老东西,办不好事就吓得不敢露面了,早晚有她好看的。”
金枝从盘子里捏起一个最大的栗子,一边拔着皮一边道,“王妃,您对雷妈妈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她又是个不识相的,您又不喜她,让世子妃赶出去岂不更好吗?”
仝氏得意的笑了笑,她是掌管多年的晋王妃,心思岂是一般人能摸得透的?“撵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她与黎氏生了矛盾,早把黎氏恨得咬牙切齿了,不需我再安排什么,雷妈妈自会出手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金枝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王妃,还是您想的长远。雷妈妈瞧着是个心善的,私底下没少折腾了那俩丫头,差点被世子妃给赶出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仝氏接过金枝剥好的栗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香甜入口,她索性把整个都放进嘴里嚼起来,黑眉下一双眼炯炯发光,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又会成为这晋王府的当家人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将近,各府间频频走动送礼,黎言裳又是忙了好一阵子,直累的趴在床上不愿动弹。
她查看了以往的惯例,中秋这一日晋王府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倒是外头热闹的很,点塔灯,放许愿灯,赏月宴,舞火龙等等。
宇文治不喜欢这些活动,所以一概取消,但在这一日却允许府里的人出去游玩,主子们丫头婆子们,除了当天值夜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去玩耍。
所以这一日,又被晋王府的丫头们婆子们称为放风日。
宝瓶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许愿灯,只等着那日与世子妃一同出门,找个好地方放了去。
黎言裳却不愿出门,只想好好的大睡一觉,眼看着宇文清露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最近宇文清露也安静了,没再听说她去静武院哭闹的事,似乎已经认命了。
黎言裳感叹一声,这个时代的女人,管你喜欢不喜欢,管你心里是怎么想,到了最后,都只有认命的份。
到了中秋那一日,黎言裳早早的安排好了一切。
到了晚上,她让江妈妈带着院子里的丫头出去玩,宝瓶倚翠也都跟着去,她自个儿在房里睡觉。
宝瓶执意要留下陪着世子妃,黎言裳无奈,只好由着她。
宝瓶端了一碗安神汤,“世子妃,您喝了早早的睡吧,等会子奴婢去放许愿灯,为您和世子爷祈福。”
黎言裳懒懒的趴在床上不愿动,抬了抬头端着碗只喝了两小口,“我困的很,你不用管我,去放许愿灯吧。”
这几天忙下来,她累的腰酸背痛,除了趴着躺着靠着,再也不想做别的事。
宝瓶见她确实疲累,便点头道,“世子妃,奴婢等会子就回来,您只管安心睡吧。”
说完便端着碗出了门。
黎言裳继续趴在床上,闭了眼睡觉,朦朦胧胧中忽然想起来,中秋之夜,宇文晔去了哪里?
在这月圆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点点失落在她心底缓缓的蔓延上来,她蓦地睁了眼,望着旁边桌上一跳一跳的火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