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面坊正式开业这天, 姜言意还是做了一波宣传,她的古董羹店开业那会儿, 资金薄弱, 只能请个卖糖葫芦的走街串巷吆喝宣传一下。
现在靠着古董羹店里稳定的收入,也请得起一支舞狮队了,“田记”面坊正式更名为“姜记”。
难得不是个下雪天, 今日面坊这边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
面坊门前贴了老秀才帮忙写的红纸对联, 在舞狮的锣鼓声中,邴绍拿了一根点燃的香递给姜言意:“东家, 这鞭炮您来点。”
姜言意还在孝期, 哪怕是这样的日子, 也穿得素净, 上身是一件樱草色的对襟穿花袄, 领口处镶了雪白的兔毛, 衬得她脸上肤色愈显白皙,原本过分艳丽的容貌,也多了几分娇俏。
姜言意笑着接过, 一手捂着耳朵, 一手用香去点燃了挂在高竹上的大红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 围观的百姓都拍手喝彩。
姜言意把香递给邴绍, 笑着对面坊门前的百姓道:“今日姜记面坊正式开业,多谢各位前来捧场, 今儿的面饼子, 买五送一!”
这话又引得一片叫好声。
“姜掌柜, 多的就甭说了,大伙儿都等着排队买呢!”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姜言意笑着说好。
买五送一的礼包都是用油纸提前包好的, 纸面上还拓印了一朵墨色姜花,上面偌大两字“姜记”,旁边还印了个姜言意店里专用的小印章。
里面的面饼是五块两文的搭一块一文的。
这新颖漂亮的包装袋让不少人都觉得新奇,十文钱买一大包面就能管两天的饭,再寻常的人家,家里也不缺这点钱,一听还要送一块面饼子,铜板给得更爽快了。
有顾客只想买点回去尝尝鲜,只单买一块或两块面饼子,姜言意也让人用油纸包好,笑呵呵递给人家,在服务态度上是绝对挑不出错来的。
买方便面的人多,调料酱又能泡面又能炒菜,自然也遭到了哄抢。不过因为是用大油熬制的,成本价摆在那里,这调料酱想便宜也便宜不了多少,姜言意定的价是十五文一罐,刨去物料成本和人工成本,卖一罐的的利润差不多是八文。
楚淑宝听说姜言意的面坊开张,特意过来帮忙,她帮着姜言意收钱,经手的虽然都是铜板,可楚淑宝还是乐得嘴都合不拢。
等得闲时,她便满脸笑容对姜言意道:“原来这就是自己赚钱当掌柜的感觉。”
姜言意站了半天,腰都酸了,笑着问楚淑宝:“累吧?”
楚淑宝点头又摇头:“是不太轻松,可一想到这是自己辛苦赚的钱,心底高兴,又不觉得有多累了。”
说到赚钱上,她两条眉毛都飞了起来:“对了,我把我所有私房钱都拿去买胭脂了,当下最时兴的款式我都备了一份,不愁西州城的姑娘们不买账。”
姜言意道:“那一会儿忙完了去我店里,咱们商量一下柜台怎么陈列。”
楚淑宝就等她这句话,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忙过了最热闹的那一阵,买方便面的人就不怎么多了,好在姜言意还有二手准备。
她拿出面饼和调料酱,当街泡了一碗方便面,一边吆喝着热水一泡即可食用,一边现场示范,路上的行人原本不太知晓方便面的,一听这神奇的吃法,闻着那勾人的香味,不免也好奇了几分,围上来探头探脑地观望。
一有了看热闹的人群,后面路过的行人也会不自觉地驻足观望,飘散在空气里的香味勾起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兜里的银钱也就留不住了。
让姜言意有些意外的是,田记少东家也来给她捧了个场,赌坊儿子的死因查明后,田记少东家就被府衙放了出来。
看着面坊开业这般热闹,他冲姜言意拱了拱手,不免有几分唏嘘:“恭喜姜掌柜贺喜姜掌柜,面坊到了姜掌柜手里,当真是起死回生了,我少时,家中最鼎盛时也莫过于此,可惜祖宗基业终究是败在了我手上。”
他脸上先前被赌坊儿子带人打的伤还没完全好,眼角下颚都有淡淡的淤青,哪怕穿了体面的衣裳,但还是显出几分潦倒之态。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田记少东家内疚一笑:“瞧我这嘴,今儿您开业大吉的日子,我瞎说些什么……”
姜言意说了句不妨事,田记少东家又说了两句吉利话,买了五块面饼便走,这个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面坊开业第一天上午的收入就很可观,姜言意跟楚淑宝数满竹篓的铜板时,险些数得老眼昏花,每数出一千文就用绳子串成一贯,上午一共赚了八贯三百多文。
楚淑宝掂了掂沉甸甸的钱吊子,感慨道:“瞧着买面的人挺多,可细分下去顶了天每人也就十几文的收入。我觉着还是卖胭脂赚钱,京城百香阁的胭脂,品质好的一小盒就能卖十几两银子呢!”
姜言意道:“用得起胭脂的姑娘就那么些,用得起上品胭脂的更少,但这面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如果以后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用得起胭脂的人家更多了,那的确会是很大一个市场。但现在和多人还在为了温饱发愁,银钱有限的情况,自然是先顾及温饱。面坊今日上午赚的这些铜板,大半分都是西市这边的百姓买的,若是全城的百姓都吃泡面,生意会更可观。
而且吃的东西,这顿吃了下顿就没了,这是每日必须得买的东西,不像衣裳首饰之类的,买一次可以用很久。
楚淑宝似懂非懂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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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坊的伙计吃饭都是下工后自己煮,今日姜言意在这里,就准备帮他们做饭,权当是庆祝面坊开业。
她进了做饭用的小厨房才发现菜品不多,调料也没她古董羹店里齐全。
负责做饭的伙计还没见过会帮下人做饭的东家,在姜言意进了厨房后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拘束道:“东家,咱们都是些粗人,随便做些吃的就成了,大伙儿早上还说,烧水泡个面吃,那个味道好!”
姜言意没料到古人也没能逃脱方便面的魅力。她年少无知第一次吃泡面,甚至觉得那是人间美味。后来有段时间经常吃,以至于闻着味就觉得腻。但很长一段时间不吃吧,又馋得慌。
姜言意看着厨房的食材,想了想道:“那不如做冒菜吧。”
冒菜作为一道川菜,在做法上跟火锅出入不大,甚至也被成为“一个人的火锅”。
伙计没听说过“冒菜”,不过只当是自己见识短,没有提出疑问。
姜言意见厨房有现成的土豆和莲藕,便让伙计出去再买些肉和其他菜回来。
姜言意在处理食材时,楚淑宝自告奋勇给她打下手。
楚淑宝对做菜没什么兴趣,但就喜欢和姜言意聊些跟胭脂妆容有关的话题。大宣朝以瘦弱为美,愈是弱柳扶风,愈惹人怜爱,因此大多女子无论在形态还是妆容上都会凸显一股羸弱感。
而她和姜言意五官都是偏明艳的,加上身量修长,除非刻意去打扮,不然怎么都跟羸弱不沾边。
楚淑宝给姜言意讲自己在京城的遭遇:“你是不知道,京城的姑娘们,吃饭只端这么小个碗……”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给姜言意看,一脸无语道:“我觉着我喝茶用的小茶碗都比她们吃饭的碗大,而且碗里的饭只能盛一半,在家里还好,若是参加宴会,添饭还会被人笑话。我赴宴从来不敢多吃,都是回家了再填肚子,因为这个,没少被我母亲数落。”
姜言意把莲藕洗干净了削皮,切成薄片,听到楚淑宝的话不由得道:“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哪能拘着不让吃?”
楚淑宝像是找到了盟友,愤愤道:“我母亲说胖了嫁不出去,为了嫁人不让我吃肉,那我才不想嫁人呢!”
姜言意被她逗笑,道:“你哪里胖了,太瘦弱了容易生病的,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楚淑宝见姜言意处理完了莲藕,又捡起土豆递给她:“我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京城时多吃半碗饭就得被她训半天。还好西州没有那些规矩,我来西州这些日子,发现这里的姑娘们个个精气神都好,不像京城,一眼望去全是病美人,每次参见宴会,我看着她们都觉得可能会晕倒一大片,还好祖母疼我和惠宝,在吃上从不拘着我们。我还是喜欢西州的风气,年轻姑娘们上妆容也不必把自己脸抹得跟命不久矣一样。”
姜言意道:“千人千面,不管是妆容还是形体,匀称自然就很好看,没必要为了别人口中的好看糟蹋自己的身体。”
楚淑宝狂点头:“我也这么觉着。”
二人唠嗑了一阵,伙计买了菜回来,不过他只买了较为便宜的猪肉。姜言意把一半瘦肉切成薄片备用,另一半剁成泥混合香菜末,打上一个鸡蛋搅拌均匀后捏成丸子。
食材准备就绪后,她把锅烧干了下油,等油温上来了,挖了一大块调料酱到锅里,凝固的大油遇热融化,植物油和动物油混合激出阵阵浓香,姜言意一边用铲子翻炒,一边把香料下锅一起混炒均匀,一时间空气里全是浓郁的调料辛香。
调料炒香后倒入滚水,若是用高汤滋味会更好些,可惜时间不够,来不及熬制。
水一开,姜言意先把土豆片、莲藕片、豆芽菜和豆腐放进锅里煮着,估摸着七成熟了,才把肉片和香菜肉丸子放进锅里,同时用滚水单独泡了几块方便面,等面泡涨了,用筷子夹到锅里煮入味,熄火后装入汤砵中撒上葱段和香菜,既好看又增香。
冒菜跟火锅的不同之处大概是火锅是涮着吃的,而冒菜则是一锅乱炖把食材全部煮好了吃。
饭是用木桶蒸笼提前蒸好的,姜言意喊一声开饭,在外边闻着味咽了半天口水的伙计们跟狗抢食似的冲进厨房,把两个冒菜盆和装饭的蒸笼一起端了出去。
十几个人围坐两桌,姜言意带着邴绍和楚淑宝跟几个老师傅坐在一起用饭。
面坊之前营生艰难,炒菜都不见得有多少油水,哪里有这样大口吃肉的时候,年轻的伙计们几乎是狼吞虎咽,从汤盆里挑起一箸菜,扒拉着热腾腾的米饭咽下,从舌根到舌尖全是麻辣的余香,回味无穷。
锅里的素菜似乎都煮进了肉香味,方便面也充分吸收了带有肉香的汤汁,吃到嘴里,只觉滋味比平时吃的好吃数倍,面坊的伙计们都赞不绝口。
楚淑宝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席间没有半点不自在,甚至还会主动问老师傅们制面的工艺,看似不拘小节,但言辞间颇有分寸。
姜言意觉得这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她若是一门心思扑在胭脂上,将来指不定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
吃完饭,楚淑宝摸着滚圆的肚子唉声叹气,走路都艰难。
姜言意哭笑不得,“你下次别吃太撑。”
楚淑宝揉着肚子哀怨道:“我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说着还闻了闻自己衣服:“总觉得衣服也被熏入味了,希望回去后惠宝不会拉着我的袖子一边馋一边哭。”
姜言意说:“没这么大味,下次你过来,把惠宝她们也带上就是了。”
楚淑宝眉毛开始打架:“祖母不让惠宝过来。”
姜言意问:“为何?”
楚淑宝一脸纠结道:“祖母说惠宝太贪嘴了。”
姜言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再能吃,还能把我的店给吃垮不成?”
楚淑宝也跟着不好意思笑了笑。
她撑成这样,姜言意觉得走走消消食也好,就没叫牛车,带着楚淑宝直接徒步走回古董羹店。
刚到店门口,她就发现门前停了一辆牛车,牛车上没人,只有十几只鸡被绑了翅膀和双脚拴在一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煞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