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恢复得不错,伤口并未发炎。”沈未白检查过男子的伤口后,便走到一旁的木盆边洗手。
男子的体质比她想象中要好,经历这样的手术,伤口居然没有感染,据照顾他的人说,他不仅没有发烧,还恢复得极快。
这一点,在沈未白为他把过脉后,也确认了。
或许,还真是命不该绝吧。
沈未白擦干净手,转过身对坐在床上的男子道:“伤口再过几日便可拆线,你每日还是需适当活动一番,这能加速你身体的恢复,同时也避免伤口粘连在一起。等过几日,我再来给你拆线。”
“多谢小恩公。”男子感激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沈未白拿起毛笔的手顿了顿,心中腹诽,‘恩公就恩公吧,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小字?’
不过,她也不与其计较,在白净的宣纸上,写下新的药方,还有医嘱。
之后,再交给照看男子的人,按照上面所写来做。
也幸好,老鬼找来照顾的人,是个识些字的,省了她不少力气。
“在饮食上,倒是可以正常吃喝了。不过,最好还是要以清淡为主,发物还是控制一下。”沈未白又道。
男子一听,欢喜得紧。
这些天,他嘴里都淡得没了味。
沈未白没理会他的兴奋,离开了偏房去见裘老。
这一次她出来,裘老才是她的首要目标。
……
沈未白出去的时候,裘老已经不在廊下。等她找到人时,就看到老鬼正围着他喋喋不休,而裘老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安静的在做自己的事。
“你总算来了。”老鬼第一个发现沈未白过来,便立即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沈未白挑眉问。
老鬼道:“我本来想给你当说客,但是任我费尽唇舌,这老东西都不理我。”
沈未白莞尔,忍不住内涵了他一句,“老鬼,术业有专攻,你的心意我领了。”
“???”老鬼眼睁睁看着沈未白擦身而过,走向裘老。小丫头说的话是好话,但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裘师傅,我之前提出的要求,不知你考虑得如何?”沈未白撩开袍角,隔桌坐在了裘老对面。
裘老依旧没有抬头,不过倒也不再沉默。“许你的承诺,你换一个吧。”
预料之中的答案,沈未白并未觉得失望。她微微一笑,问道:“冒昧的问裘师傅一句,您之所以不愿再帮人打造利器,是因为那所谓的杀业之说?”
裘老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向沈未白,眼神泛冷。
老鬼在一旁做看客,心中道:‘哎呀!这小丫头平时伶俐机敏,现在怎么专挑戳人心窝子的话说?’
两人对视片刻,裘老淡淡垂眸,手中被打断的动作继续。“你既已知晓,便放弃吧。”
“那不过是神棍的无稽之谈罢了。”沈未白直言。
裘老再次停下动作,脸色越发难看。“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未白摇头,叹道:“天下打造兵器的人,何止千万?若帮人打造兵器,便是造杀业,会连累家人,那这世上,还有人敢打造兵器吗?还有,这江湖上据说有一个风泊山庄,它的前身就是铸剑的,难不成他们也杀孽深重?那为何人家如今是天下第一庄,还养出了武林盟主?”
“咳!”老鬼在旁轻咳了一声。
这些江湖上的事,都是他平时闲来无事讲给小丫头听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她说服别人的依据。
裘老面色阴沉。
“裘师傅若是想听这种故事,我也可以给你现说一个。你的妻女乃是西方菩萨、尊者转世,需要在这世间经历九九八十一重苦难,尝尽世间病、苦、痛、离、悲,才能重登极乐,恢复法相金身。而你,因为前世与她们有缘,所以今世帮她们渡劫,如今她们已经渡劫成功,而你也积攒了功业,来世你会富贵无双,福寿安康。我这般说,你可信?”
沈未白说完,注意到裘老眼角狠狠一抽,很是克制了,才没有拍桌怒骂她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不用裘老回答,沈未白立即接道:“你看,你根本不信。我与那神棍说的都是因果,缘业。为何我说得这般好你就不信,他说得这般混账,你却信了?这等说辞,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买通了那风水先生,希望借此让你退出江湖,他好从中得利。如此拙劣的计谋,你怎会看不破?我看,你不过就是因为痛失妻女之后,伤心欲绝,心中痛苦无从发泄,正好有个人给你送上来一个借口,你才顺势认了这个罪过,带着赎罪的心,你才活得下去。”
裘老的双眸狠狠一缩。
在被眼前的‘小子’说破之后,他恍惚间回想起了女儿临死之前的那一幕。
‘爹爹,我要爹爹好好活着。没了我的拖累,爹爹定然能活得自在快活,爹爹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少女憔悴虚弱极了,可是叮嘱他时,眼中执着的光芒却让他不得不点头。
也就是因为这个承诺,才让他想跟随妻女同去的心思歇了。
然而,即便活着,他依旧活在失去妻女的痛苦之中,每日都如同行尸走肉,难受至极。
眼前这个不知底细,却带着神秘的小公子说得没错。
风水先生也好,金盆洗手替妻女积福也好,都不过是他说服自己活下去的借口。
裘老的恍惚,沈未白看在眼里,没有打扰。
老鬼在一旁听得认真极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未白,想不到这年纪小小的丫头,竟然能说出这一番道理。
似乎,越是和小丫头相处下去,他就会发现越多小丫头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