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就是当朝太尉吕布?”坊市中,一名身形挺拔的士子意外的看着远处穿着一身便服吃着一碗面的魁梧男子,他是进长安参加科考的士子,也想过见到吕布该如何说话,但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吕布是在坊市间,意外之余,也不知道是否该去打招呼,更多的是愕然看着告诉他这事儿的人。
“外来的士子就是这般大惊小怪,太尉经常来坊间的,有时候会做些小玩意儿来卖,那东西真没的说,还便宜,我家里就有几个。”说话的小贩得意道。
吕布经常带着典韦和贾诩出来闲逛,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知道了吕布的身份,都已经习惯了。
在长安,你要找哪个官员可能不太容易,但想要见吕布的话,真不难,在坊市蹲个几天,肯定能碰上吕布,毕竟长安城就这么大。
“你干什么去?”士子起身,想要去跟吕布见礼,不管怎样,此番科考若是考中,那以后就是在吕布手下办事了,不能失了礼数,但却被一旁的小贩拉住。
“既然见了,自然要去拜会。”士子皱眉道。
“莫要做那些没用的,太尉可不会理你们,你若是有冤情,而且衙署不作为,此刻去见太尉太尉定会管,但若只是想要拜会,那大可不必,莫要打扰太尉清净。”小贩拉着那士子道。
士子皱了皱眉,他拜见吕布只是出于礼数,并无攀附之意,但在这边似乎就有了这个意思一般,来到关中后,似乎很多东西都跟中原不一样,以前明明不是如此,显然这关中有了新的规矩。
“当然,你若执意去,也没人拦你,不过若是受了冷落可别怨人,这关中跟你们中原可不一样,这里只看本事!”小贩说完,也没再拦他。
士子皱眉看着远处有两名士子一起走向吕布,对着正在吃饭的吕布一礼。
啧~
吕布放下碗,从怀中摸出两枚钱来递给小贩,起身直接离开,留下两名士子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这几天还是别出来了。
吕布有些头疼的想到,每天总会有人以各种方式想要接近自己,前天还有个跑来刺杀的被典韦当场拍死,虽然吕布不怕,但这么一来,很容易造成混乱,现在来长安的中原士人越来越多,而且普遍不太懂这边的规矩,真的很叫人心烦呐。
“这是坊市的规矩,坊市之中,无分贵贱,做买卖的地方,没人愿意跟你攀交情的。”小贩收拾着碗筷,一边摇头说道。
之前肯定有人劝过,但只看这两人的样子就知道没记在心里,这中原来的士人呐,就是这点儿不好,本事不知道有多大,但却总喜欢自命不凡,以为人人见到他们都要客气一般,我特娘的还是黄帝后裔呢,我显摆了吗?
两名士人灰头土脸的悻悻离开,不过随着吕布这几天对遇到士子的态度传开,倒是让不少前来参加科考的寒门士子多了些信心。
大多数来参加科考的都非名门之后,或者就是出身不高,如果长安这边也跟中原一般讲这套的话,他们将没有丝毫机会,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关中。
“不问门第,只看本事,却不知是否真是如此。”茶楼里,两名青年对坐,听着那些士子或抱怨或是激进之言,其中一人摇头道。
“士元似是不信?”青年笑道。
“非是不信,吕布既然提出这科举,自然是有此心的,然世事却并非如此简单。”被称作士元的士子摇头道:“这最大的阻力,并非士人,而是他手下那帮人,包括最早那些西凉武将,当初吕布能得长安,可少不了这些人支持,如今吕布开科举,这些人会如何想?”
“你可小心些,在关中直呼太尉之名,小心遭殃。”青衣青年有些无奈道,这一路来,因为这个事儿吃亏的不少,吕布在关中有着极高的名望,任何对吕布不敬的言论,都可能遭到殴打。
“哼!”提到这件事,士元面色有些发黑,冷哼一声道:“这事儿吕布……太尉本身恐怕都没这般在意。”
“话是如此,但此举也可看出太尉在这关中颇得人心,倒是颇有几分昔日强秦之势。”
“先渡过这一关吧,我记得你来之前,还是去邀了孔明?”士元不想提这个,眼下天下大势日趋明朗,吕布是否能最终得了天下这谁也不好说,不过眼前的难题却是吕布必须面对的。
“嗯,不过孔明无心仕途……”青年叹了口气道。
士元摇头道:“什么无心仕途,只是如今天下诸侯,没一个和他心意的,你们都说我傲,殊不知孔明才是最傲气的那个,这天下诸侯若无能入其眼缘者,他宁愿不出。”
“莫非也是因为门第?”青年皱眉道。
“诸葛家也非什么大族,看什么门第?”士元摇了摇头,诸葛家算是士族,但绝不是高门,而且几经搬迁,家财早已没了,对自己这位同门来说,或许吕布这边才是最适合他的。
“这我便无法了解,孔明既不排斥,何不与我等一般同来长安?”
“原因很多,他若来长安,自能入仕,然而于吕太尉而言,他来不过锦上添花,关中大势已定,他来了不起也不过三公属官……”士元说到这里,摇头一叹:“他的傲气,藏于骨中,常人只看他乃翩翩君子,却不知胸藏万卷,有凌云之志,锦上添花之举,他不屑为之。”
青年疑惑的看向士元:“你比孔明也不差,为何……”
“来看看科举,再看看太尉,哪有等明主上门的?若吕布真是雄主,锦上添花又何妨?”士元笑道:“我这人……看着高傲,其实不是太在意脸面这问题的。”
“我记得你是被刘府赶出来方才跟我同来长安的。”青年突然道。
“往事莫提。”士元脸一黑,有些恼怒道。
青年哈哈一笑道:“我是无妨了,其实如今来长安,也算不得锦上添花,我跟孔明去过蜀地,蜀地很多地方是没有县令,由当地县吏暂代县令之职的,可见如今朝廷颇缺士人,也难怪太尉昔日败尽天下诸侯,却只拿了河内之地。”
“这有何怪?”士元摇头道:“若非此战得胜,此番科举哪来这许多人前来?孔明打的什么主意,我大概知道,不过想夺蜀已早失良机,张辽镇守之处名曰鱼腹,乃是从荆州入川必经之路,此处水道狭隘,那张辽以徐晃、张任共同镇守此处,荆州也好、江东也罢,想要破此地便是极难,更莫要说攻入蜀中了,他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撺掇刘表伺机侵占江东。”
说到这里,士元冷哼一声道:“可惜,刘表老迈昏聩,不听良言,错失收江东之良机,如今除非曹操攻打江东,否则一旦天下再起战事,荆州必首当其冲!”
青年点点头,这跟他推测的差不多,荆州这些年跟南阳多有摩擦,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次不如一次,加上曹操最近得了徐州以及江淮之地,已雄踞中原,跟袁绍、吕布三足鼎立于北方,下一次一旦天下有变,荆州这块对吕布来说太容易得了,从南阳和蜀中两向夹击,以荆州的地势,至少江夏和南郡这北岸之地很难挡住吕布。
江夏和南郡若被吕布所得,剩下的荆南之地虽然是四郡,但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南郡,若荆北失去,基本上可看做荆州没了。
“此番若能证得这科举确实如你我所想一般,我定要将孔明荐入朝堂,以他之才,终老于田垄之间也太过屈才了,而且这关中不正是与他理念相合之地么?”青年皱眉道。
“这倒是。”士元闻言倒是点点头,对于孔明理想中的盛世,他还是知道的,关中如今这般景象,基本与其心中盛世相若,不来对他也是一大憾事。
“他与吕太尉可能犯冲。”士元补了一句。
青年闻言没有说话,两人没有见面,自然不可能真的犯冲,但自己这位好友那可是心向汉室的,若说他跟吕布之间唯一的冲突,那就是吕布乃权臣,将来很可能代汉。
想到此处,青年也不禁有些叹息,很多事情,大家其实心知肚明,但不会说出来,毕竟他们来关中参加科举,应的是汉室朝廷的诏书,但实际上是为投奔吕布而来,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背弃了汉室。
现在士元这般一说,多少有些挑明这厉害的意思。
“喝茶,其实没你想的那般糟糕。”庞统一边给青年倒茶一边道:“这王朝更替吗,说些大逆不道之言,这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在场这些人,包括你我,有几个真的在意?”
说到底,还是关中的科举制吸引了这天下寒门庶出子弟,至于汉室能否存续,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了,就如当年汉替代秦一般,只是如今汉成了昔日的秦。
青年举起了茶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