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月轻轻摇了摇头,“昔日颜妃怀着皇上之时,与我说的最多的,便是希望皇上能够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不要追名逐利,不要为仇恨所蒙蔽,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也不是颜妃希望见到的。现在皇上好不容易因为皇后看清了一切,我怎么会让他再卷进这样的是非之中。”
“可是你明知道,四大将军一心想要靠他复国。这事现在不提,将来也会被放到台面上来,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拖着,什么都不做吗?”未末忍不住皱起了眉,“越往后拖就越给人希望,到最后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
“我也想说,但是陛下没有开口的意思,我怎么可以自作主张。”
“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暂时利用他们而已。”
“未末姑娘这话说重了,”明月定定地看着她,“四大将军的职责所在便是为辅佐王室,服从陛下的旨意是他们的本分,上官家亦是如此。未家意在出世,这些俗事接触的少,自然有些难以理解。”
“兴许吧,”未末垂了垂眼,“郑国覆灭时我仅仅六岁,对故国又能有多少旧情,何况父辈并不让我们接触这些。”
“所以他们让你借助未家之力帮他们,其实也是勉强你了。”明月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你就先别插手了吧,能搪塞,就先搪塞过去,等到以后我们另外想办法。”
“能搪塞多久呢?如今那个神秘男摆明了和千兰那些事情有关系,四大将军想必肯定会为了这个事情提醒陛下,他再敷衍,这件事就瞒不过去了。”
“你不用担心这些,这一切我想皇上心里都已经有定数了。你放心,这一件事,一定不会把未家扯进来。”
“怎么听明月姑姑说这话,像是在说我怕事,”未末不由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陛下这么做,未免有些让人心寒。”
“我宁可他教人心寒,也不想让他再为了这些事情去拼命,明月不想百年之后,无颜面对朱颜公主。”
未末闻言低下头,不再多言,等到她起身回长宁宫偏殿时,天色已经渐亮,晚晴趴在摇篮旁睡着,小公主也早就停止了闹腾。
巍峨雄壮的皇宫,被笼罩在黎明的晨雾之中,静谧得让人有些压抑,阳光即将照亮大地上每一个地方,却唯独照不进长宁殿一方宫室之中。
封隐在里面待了一夜又一天,群臣都提前得到了免朝的消息,所有人都猜到此事与皇后有关,并不敢多置一词。
未末本以为封隐会一直在寝殿里待到付清欢醒来,没想到天一黑,封隐便走了出来,面色苍白地站在自己面前。
苏御医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偏殿,未末站在一边看着苏御医替封隐扎针诊脉,又听他开了些寻常的方子,心里就不由有些怀疑,等到苏御医一走,未末便直言了自己的困惑。
“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舒服?我看那御医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必陛下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你作为未家后人,博览群书,还猜不到朕的一双蓝眸是为何而来?”
“这事明月已经和我说过了,是因为血蛊,可是既然皇后还在您身边,那照理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如今体虚到了极致,血液对血蛊的压制也有所减弱,我体内的蛊虫便趁机反噬了一下,所以朕才会感到寒冷不适。”他原本就因为血蛊体温低于常人,这一下体温变得更加低了。
“可是那些补气活血的药对你根本就不会有用。”
“无妨,”封隐却不以为意,转身走到了旁边的居室中,“来人,上酒。”
他并非感觉寒冷,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他在她身旁躺了整整十个时辰,由睡梦中转向清醒,闭眼黑暗,睁眼看不到光明。
烈酒上桌,无人敢劝。
晚晴在外室跟未末面面相觑,刚要进去便被未末给拦了下来。
“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让他喝点酒也无妨,陛下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
晚晴这才作罢。
封隐本意是喝酒暖身,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借酒浇愁,一坛烈酒下肚,封隐刚要继续喝下去,外面却传来了喊叫声。
“奴婢季霜叩见皇上,求皇上去看看我们柔嫔娘娘吧。”
封隐眉头一蹙,直接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扣,起身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跪着的季霜,“又怎么了?”
季霜只顾着磕头,并未注意到封隐的那一个“又”字。
“回皇上,柔嫔娘娘听闻长宁宫封殿,便想着应是皇后静休不得见光,所以从昨晚开始便不允许我们点灯,结果今天天一黑,便在屋里跌倒不起了啊。”
封隐听着前半句便觉得有些荒谬,听到后半句便觉得简直可笑,他宁可相信日头会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江心柔对付清欢会有那份好心。
“不敢点灯?”封隐轻轻一笑,随后将一个碧绿的镯子往季霜面前一扔,“你把这个镯子给她,这可是名贵的凉玉夜光镯,那点光可以让她在屋子里照明了,也不会对皇后娘娘有影响,多谢她一份好心。”
季霜有些纳闷地捡起地上的凉玉镯,还是不死心地说了几句,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哭诉,江心柔一听说封隐叫酒,便觉得封隐是伤心过度想借酒浇愁,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接近封隐的大好机会。
“你这人怎么这样,”在外室看戏的晚晴有些看不过去了,“柔嫔娘娘既然跌倒了,那你应该先去请御医才是,跑到这儿来找皇上做什么?”
季霜闻言面色一僵,索性扯着嗓子哭了起来,“皇上,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自从皇后娘娘失踪以来,柔嫔娘娘便一直牵挂在心,寝食难安,唯一能解开柔嫔娘娘心结的,只有皇上一人啊!”
晚晴听到这话几乎要跳起来,未末在一旁拉住了她,封隐却是哂笑着理了理袖上的褶皱,“那成,朕便去看看这善良多愁的柔嫔娘娘。”